过去凌风只是存在于幻想中,幻想中的事物总是近乎完美无缺的。可当这位凌家小少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后,我才相信,现实和理想真是有差距的。这位少爷的毛病还真是多啊,比女人还敏感!至少比我敏感的多……也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得他不高兴,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似的……
我正腹诽呢,就收到凌风的信息了,“为什么和家里人说谎?你来到这不是上学的吗?”
我内心一阵激动,这算是关心我吗?!嘿嘿。
“我说谎也是为了他们好啊!你看就我这智商,上学不是自讨苦吃么……其实呢,前些天我一直送外面赚钱呢!我是不是很厉害,很懂事啊?”
我正得意,也许是笑的有点欠扁,凌风的信息很快就到了,“送外卖?你骑着Spyker送外卖,有人敢吃吗?”
我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地是惊讶,居然碰到行家了?!这绝对是他乡遇知音啊!我几步抢到他的床边,然而迎接我的是微蹙的眉,你看看,这人就像个黄花闺女似的,拜托了,你是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了好嘛!真想扁他一顿啊,婆婆妈妈的……
不顾他脸上表现出的不悦,我特别厚脸皮的凑到他跟前,特别没出息地问了出来,“你居然认识我的老朋友啊?太神了!你知道吗,为了得到它,我可真是费尽心机,额……不,是我的家人费尽心机,最终以市面价的四倍才弄到手的呢!结果到现在为止,它出彩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我刚想趁机赚点便宜,和他握握手,但是却被凌风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真是让我有点小难堪,不得不郁闷地收回了手,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洁癖。
凌风的打字速度很快,信息也很快地传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的手现在也是我的嘴巴,忙得很。玲儿,我现在很好奇,能够花五万美元仅仅去买个单车来骑,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谁?我就是我呗,我还能是谁?
正当我准备这么回答的时候,我看见凌风郑重的眼神,这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想了想,又想了想,我决定诚实地回答他,“对不起……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凌风也不生气,低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救我的女孩来自于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说呢?”
我认为我的媚眼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可是凌风的眼神,那种干净的,让人没法抗拒的眼神,哎,真是祸国殃民啊……
我又清了清嗓子,感觉像是在治安局被提审,要交代犯罪过程似的……
“我叫顾玲儿。刚来九州不到一个月。嗯,家在伦敦。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顾晓天。晓天特别聪明,我特别笨。不过晓天……”
想到晓天,我有点难过,上帝真的很公平,赋予了晓天过人的智慧,却夺走了他的光明。
“是个盲人。”
我知道我的眼圈肯定红了,因为我看到凌风又别过头去,而我也收到了新的信息,“不好意思,我无意触及你的伤心事。如果你不愿意说,其实也没有关系。”
我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向凌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的脑子不太好用,记忆也是很晚的。我所有的记忆都始于九年前,也就是说我十岁才开始有记忆……”
我看了一眼凌风,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嘲讽,也没有鼓励,仿佛这一切与他都没有关系。嗯,是啊,这本来就与他没有关系,我在渴求什么呢。
我双手按住太阳穴,低下头开始尽可能地回忆复述。
“我的初始记忆就是一场缤纷的梧桐雨,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因为我觉得很美。那应该也是一个盛夏,我像你一样卧在床上,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户外大片大片的梧桐蔓延在西欧平缓的庄园里。梧桐叶青翠欲滴,在霏霏细雨中,被覆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无边的碧色犹如白绢上的水墨晕染开来,宛若九天的仙境。不用惊讶,这话不是我说的。有一次需要写作文,我请晓天当枪手写了这段,后来觉得很好就背下来了。其实,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那是现实,还是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使劲地按住太阳穴,里面开始隐隐作痛,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再想往前追溯,颅脑里就像被插进一根银针,尖锐地刺痛。正当我准备敲打这颗破脑袋时,我的手被轻轻拉住了,抬起头我看见凌风在朝我轻轻地摇头,我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我不知道十岁前发生了什么,我爸妈只是说,我发了高烧,烧坏了脑子,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就是那样吧。很奇怪,虽然最开始的记忆是一场美丽的梧桐雨,但是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环境,他们告诉我,这才是我家,我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梧桐庄园,他们告诉我那是医生的家。但我总觉得梦里的地方那么亲切,就好像自己住了很多年,对那里的一点一滴都有了浓厚的感情一样,怎么可能是陌生人的家?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去过,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懵懂地年代,因为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那时候才真正像是白痴。我是很久之后才见到我弟弟的,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我记得我还上去捏过他的脸,他咯咯地笑了,对我说,“晓萱姐姐,我长得漂亮吗,你这么喜欢捏我脸?”
由于对他毫无印象,我毫不客气地说,“还行吧,长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能不漂亮吗?就是眼睛没有我的好看,你的,没有光。”
现在每每想起,我都想抽自己嘴巴,那是多么伤人心的话啊。但是晓天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他的声音和我一样稚嫩,他说天下只能有一双最漂亮的眼睛,注定是要给姐姐的。
现在每次想起来,都特别想哭。为什么?为什么晓天那么优秀的男孩子,上天要剥夺他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卸去维纳斯唯美的双臂。
肌肤上传来微微冰凉的感觉,我这才回过神,发现凌风正在轻轻拭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我慌乱地擦了两把,故作开心地笑了。
“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也想不通的。喏,五万美金的单车,这好像也不算什么。我不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但是我家好像很有钱。我爸妈只是简单地参加些社交活动,但我们家就像开银行一样,从来没有担心过资金的问题。”
我低头抓了抓头发,想了想,似乎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很诚恳地看着凌风,“没了。”
凌风伸手帮我捋了捋头发,估计是被我抓的太乱,他已经看不下去了。我以为他会继续审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好像刚才发问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切都是我心血来潮自作多情似的。这让我有点小不爽。
“那你今天不要送外卖吗?”
我一看到信息,就响起早晨老板娘那尖酸刻薄的语气,摇了摇头,“不送了,辞职了,改天再换一家好了。”
想了想,我去送外卖了,那凌风该做什么呢?
“夏风,那你好了之后,准备做什么啊?”
凌风低下头想了半天,写了几个字。等我收到信息之后,差点没喷出来,只见屏幕上淡定地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我不由得妥协,到时候再说吧,日子本来就是一天一天过的,想那么长久干什么。哈,这才是我的活法嘛!
我把凌风吃剩的早餐收好,告诉他要多休息之后,就带着垃圾一同退了出去。
雨过天晴后,空气真好,一切都像新的一样,我把垃圾像丢保龄球一样丢到垃圾桶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刚才还有一点我没有告诉凌风,那就是我很快就要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