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很晚才回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开口问她,直到三天之后的酉时,师徒二人未在家中用晚饭,师父将我带到了落花镇上最大的客栈。
刚在一楼大厅落座,便听到邻桌三人正在谈论有关叶红阁的事情,当然都不是什么好听之言,更有甚者将当日叶红阁的那场叛乱说成是女首领练功走火入魔,对属下大开杀戒云云。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欲起身去与他们理论,却被师父拦住了。在百姓眼中叶红阁都是这般形象,难怪萧叔叔会对师父误会至此。
“徒儿,稍安勿躁。”师父凑近我,压低声音道:“与他们争辩也无益,切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为师今日叫你来这里,是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与你。”
“师父,那这次为何不在镇外的树林里,而是选在客栈中?”我疑惑道。
“一来这里喧哗吵闹,不管说什么都不易被人察觉。这二来嘛……”
“二来不用担心萧叔叔来打扰。”我接过话来,冲师父顽皮一笑。
师父轻敲了一下我的头,嗔道:“臭小子,又拿师父寻开心是不是?仔细你的皮!”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造次。师父道:“说正经的,为师有件事要去办,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徒儿你自己要多保重。”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我道:“这里装了很多红叶,记住为师教与你的联络方法,遇到紧急情况便发出红叶,为师就知道了。”
我收起纸包,想到今晚是最后一次和师父在一起,心中的疑惑若是再不说出口,下一次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于是我下定决心正打算开口,却忽见一把柳叶飞刀蓦然袭来,直直插入饭桌中心,桌上的菜盘应声断裂成两瓣。
大厅中一片混乱,我只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门外闪过,待到和师父一起冲出门去,却又无迹可寻。
师父看着手中的飞刀,喃喃道:“天儿……”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身对我说:“徒儿,为师去办一件事,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将传递消息的红叶收好,另外,”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印有红叶以及白虎图案的令牌递给我,继续道:“这是本阁白虎坛的联络信物,其中写有联络方式。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凭它与白虎坛坛主孙正棠取得联系,他会助你调查纵火凶手。好了,为师不多说了,徒儿自己保重!”言罢不等我开口,她便向黑影闪去的方向疾步追去。
我望了望手中的令牌,果然是中心镂空的,里面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身处南汉境内的叶红阁白虎分坛的联络方式。
我收起令牌,带着对师父满心的疑惑向崔宅走去。然而才刚走了一半的路程,便感到周围越发地不对劲起来。
这是一条不算狭窄的巷子,走到它的尽头,在转过西边的一条街便是崔伯伯宅院的所在。现在已是亥时,巷子里空无一人也就罢了,周围却静得可怕,连平日里临街住户家的犬吠声都未有。
就在我尚未想明白这巷子今日为何如此异常之际,三个蒙面黑衣人已无声无息落于我面前,手中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的长剑,晃着我的双眼。
黑衣蒙面、悄然接近、训练有素。这三个人看上去应该是杀手。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惊恐地望着他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开口道:“小子,别装了,刚才在客栈我们都看到了。说,那女人交给了你什么?是不是布防图?”
“什……什么布防图?我只是要回家,我……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继续装傻充愣,脑中却已在估算着如果动起手来,我究竟能有多少胜算。看眼前这三位,应该是实力不容小觑的高级杀手,而师父传与我的剑法尚未练熟,恐怕……
猝不及防地,一柄长剑如银龙一般袭来,速度之快令我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我的左臂已被长剑刺穿,紧接着长剑被生生抽回,鲜血喷涌而出,我也随之跌坐于地。
钻心之痛袭来,我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怒瞪着刺我的那个人。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道:“小子,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如若再装傻不配合的话,下一剑可就不是刺穿胳膊那么简单了。”
我咬着牙一言不发,那人怒道:“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动手!”
这次是两个人一起提剑刺来,这次长剑却并未如期刺中我,只听得“铛铛”两声,以为同样着黑衣的男子已落于我身前,并用剑弹开了两人的攻势。
“萧叔叔!”我吃惊地望着面前救了我一命的男子。
“小兄弟,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他回头冲我狡黠地眨眨眼。
“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为首的那名黑衣杀手出声喝道。
萧叔叔冷笑一声:“哼,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还用这等阴招,如此卑鄙无耻、泯灭人性,这闲事萧某是管定了!”
“萧叔叔,你……”
“小子,还不快走!”萧樊扫了我一眼道。
“可是你……”我担心道。
他立时打断了我:“废话少说,对付这三个无耻之徒,萧某不费吹灰之力!你再不走叔叔我可生气了!”
他明显是在激怒对方,转移注意力。那三人听他这般口出狂言,果然大怒,齐齐向他攻来。萧叔叔也不示弱,挥剑迎上。我则依言跑出了巷子。
萧叔叔,你是为了救我而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的恩义,梓栎唯有来日再报答了。
我边跑边想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登时扑倒在地。就在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难道又是那群杀手?伤口仍在流血,我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来今日事难逃此劫了。
“大哥,前面有人倒在地上,快过去看看!”脚步声渐渐近了,我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
“大哥,是个孩子!”其中一人惊讶道。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另一人蹲下来,边问边扶起我的身子,让我靠住他的肩膀。
“你、你们是?”我看着他有气无力道,看样子这两人并非刚才的那群杀手。
抱着我的黑衣男子却没说话,而是怔怔地盯着我,伸手捧起了挂在我胸前的那枚镶嵌着红叶的玉佩。记得这枚玉佩还是大火之前师父送于我的。
“青柏,你来看!”男子突然开口将在一旁望风的同伴唤过来。
“大哥,怎么了?啊,这是……”被唤作青柏的男子看到玉佩,发出了惊呼声。
不待我做出反应,两人已同时抱拳,齐声道:“属下青松、青柏参见少主!”
属下?少主?我看着两人的举动愣住了。
青柏见我不解,忙道:“少主,属下与青柏均是叶红阁影卫。这块玉佩乃叶红阁独有的传承信物,由阁主所持,阁主交与了谁,谁便是阁主选定的下一任阁主,也就是我们的少主。”
青松打断他道:“好了,青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给少主止血!”
“我家就在这附近,你们把我送过去,自有人为我治伤。你们……快去那边巷子帮忙,有人正在为我挡……挡着那些人……”我费力说着,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头也越发地昏沉。
青松听后没有半刻犹豫,果断道:“青柏,你快去那边帮忙,顺道把这些血迹清除掉,我先送少主回家,一会儿我们在巷子会合!”
“好!”青柏应了声便开始行动,青松则打横将我抱起,疾步向前奔去,在我的指引下,很快便到达崔宅大门前。
青松将我轻轻放到门前,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捂在我的伤口上,然后他上前急扣了一阵门,待门内有了回应,方才急急向我道:“少主,恕属下不便露面,属下这就去帮青柏。”说完,他一闪身便消失在夜幕中。
就在这时,大门应声而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开的门内。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绣云姑姑大惊失色地看着我。
我踉跄着踏入门内,感觉气力正在被一点点的从体内抽离,连绣云姑姑惊慌失措的脸都变得异常模糊。
“绣云,出什么事了?这样大呼小叫的。”另一把女声响起,是钟姨娘的。
“夫人,您快来,少爷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意识逐渐模糊,我只记得我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了那个有着母亲味道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