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摘掉面巾,果真是叶青无疑,但见她唇角上扬道:“谢姐姐关心,叶青很好,这次深更半夜给姐姐发出红叶令,是有紧急情况禀告,望姐姐见谅。”
“你我情如姐妹,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上次莫不是你助我演那场戏,我还真不知道叶湘的狼子野心究竟有多大。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近几日朝中一直有异动,据本阁青龙坛安插在城中的细作探知,晋王刘洪熙似乎在暗中策划一场夺位阴谋,并且紫龙帮与叶谋阁也参与其中。”叶青说道。
“叶谋阁?”纪妏娴疑惑地望着她。
“叶湘她们在背叛本门之后,带走了净月、曜日、映天、垂地四分坛的一众影卫、暗卫及细作,重新组成了叶谋阁,要与本门平分秋色。”叶青解释道。
“叶谋?”纪妏娴冷笑道:“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一群蠢货!”
叶青不无忧虑道:“叶湘做事一向张扬,这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她的野心的确不小,叶红阁这次可谓减损过半,已经元气大伤了。”
“放心,叶湘掠走的只是明面功夫,无论暗卫还是细作最多也只不过是下级的,而叶红阁所有的好细作都在你的青龙坛以及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分坛之中,净月坛那些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原来姐姐早就防着她这一手。”叶青恍然大悟。
“所以叶青你放心,我们往各国派出去的重要细作叶湘掌握不到,暂且不会暴露身份。刚才你说晋王意图谋反,消息可靠吗?”
“可靠,相信过不了几日,汉京就会有一场惊变。”
“嗯,果然如此。”纪妏娴点点头道:“前些时日将军府小公子中毒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甄将军还奏明了今上,已将指使人下毒的钟老头处斩了。”
“我想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事发时我也参与其中,从那个姓谢的家中抄出了大量马钱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马钱子可不单是要谋害将军公子的。”
“姐姐的意思是说,这些马钱子是晋王意图谋害今上以及铲除异己所用?”叶青悚然道。
“很有可能。”纪妏娴道。
“那我们要怎么做?”
“静观其变。当今皇上昏庸无能,在这样下去南汉早晚会落入他国之手,是到了将其拉下马的时候了。我想如果晋王夺位成功,以他的行事手段势必会对皇亲贵族以及像甄暮远这样的朝中重臣痛下杀手,所以叶青,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密切关注这些人,必要时也可以向他们通风报信,早做防范,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与罪孽。”
“是,叶青明白了。”
“对了,还有件事需要你办一下,帮我找到云天的下落。”纪妏娴望着林间若隐若现的木屋,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摇篮、那个玉佩,还有那个睁着明亮大眼睛的孩子。
“萧公子?他……”
“紫龙帮那个姓卫的,拿了天儿的玉佩来要挟我。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拿到了玉佩,但是以我的直觉,天儿未必真在他手上,所以你暗中查一查。”纪妏娴望着她澄澈的双眸道:“叶青,你在叶谋阁那里要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姐姐放心,叶青定会好好的!”叶青向纪妏娴一揖,转身欲离去。
“叶青!”纪妏娴唤住她道:“你是叶红阁最好的细作,你为姐姐做的,姐姐永远铭记于心!记得保护好自己。”
叶青默默点头,转身离去。纪妏娴再次看向远处的木屋,已是隐于一片森然古木之中,平添了些许孤寂冷清……
“娘,都是栎儿不好,害您被爹骂,您别生气了。”我躺在床上,望着脸色极差的娘亲说道。
娘回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娘没事,你爹就是这个脾气,娘习惯了。倒是栎儿你,和你姐姐小时候一样,知道心疼娘,护着娘。”
“娘,那您能跟孩儿多说说姐姐的事吗?”我眼巴巴地望着她,脸上全是期待的表情。
娘轻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道:“你姐姐是我和你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你爹把她视若掌上的明珠般疼爱。她自小便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娘只要一不高兴,她便立刻贴上来,想着法子也要逗娘开心。你爹爹生气的时候,只要一见到她,就眉头舒展,什么气都消了。有时娘也在想,你钟姨娘也许说得对,孩子命小福薄,承受不起太多的宠爱,所以就……”娘顿了顿,用帕子擦着眼角继续道:“栎儿,莫怪娘这些年对你的冷落。娘实在是怕给了你过多的疼爱,你会向妍儿一样……孩子,我和你爹爹始终觉得你就是你姐姐命的延续,就是老天对我们失去孩子的补偿,所以娘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娘再也经不起失去孩儿的那种痛了,你明白吗?”
“娘,孩儿懂了,孩儿以后一定乖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省得到处胡乱受伤让娘操心,娘你说行吗?”不想再勾起娘的伤心事,我故意调皮道。
“你这个臭小子!”娘作势要打我,眉眼间已有了笑意。
“娘,孩儿知错,您就饶了孩儿吧!”我故作抱头鼠窜状,嘴上也不歇着:“娘,别打,再给孩儿讲讲姐姐小时候的事吧。”……
月转星移,依然是晋王府凌宇阁内,与以往不同的事,这次立了一屋子锦衣华服之人。
“四哥,刘玢这小子也太狡猾了,现在连宫门都把得严严的,莫说朝中的大臣了,就连咱们几个无诏也不得入内,这可如何是好?”开口的是循王刘洪杲。
“弟弟莫急,对付他自有妙法。洪昌,你便和几位皇弟们说一说,大家之前一起想出的对策吧。”刘洪熙摇着手中的折扇,泰然自若道。
越王刘洪昌应了声好,便将商议妥的计策向众兄弟和盘托出,众人皆道妙。
刘洪熙对身旁的心腹陈道痒吩咐道:“我们进不得宫,这次就全看道痒你的了。”
“殿下放心,陈某一定全力以赴!只是卫大人那儿……”
“哼,什么大人,不过就是个江湖帮派中的小人,四哥莫要再和这种人来往!”刘洪杲道。
刘洪昌止住他道:“再怎么说那个卫卢彦也在朝中挂着职,还是对我们有用处的,四哥这么做一定有四哥的道理。”
“好了,既然已议定方案,大家便各自回去准备,都散了吧。道痒,你暂且留一下。”刘洪熙道。
众人依言散去,陈道痒走至近前低声道:“殿下还有何交代?”
“道痒,宫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卫卢彦毕竟是江湖中人,本王从未信任过此人。”刘洪熙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宫殿,目光渐渐转冷。
“道痒明白!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刘洪熙点点头,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都安排好了?”
“是,殿下放心,那刘思潮、林少强等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表演角力绰绰有余。只是卫卢彦找的那些人该如何安排?”
刘洪熙轻摇着折扇,想了想道:“他为我出过力,我给他这个面子,他的人你尽可以安排进去,不过要安置在无关紧要的位置,本王不希望看到成事之前,出现任何疏漏。另外多盯着些刘洪昌那小子。”
“越王?难道他……”陈道痒惊道。
刘洪熙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不错,所以他是本王登位最大的威胁和隐患,本王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刘洪熙望着那座充满着诱人的权利与地位的建筑,暗自咬牙道:刘玢,我的皇兄,那里你已住的够久了,也是时候让弟弟我去住一住了!
“栎儿,大娘来看看你,伤口还疼吗?”我和娘正说着话,杨夫人带着香菱走了进来。
娘连忙起身迎道:“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
“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杨夫人走到近前看着我道:“看起来都是些擦伤,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大娘,栎儿没事的,倒让您操心了。”我低下头道,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还有些许感动,大娘待我们一如亲儿一般。
“你少让你娘操点心就行了。”大娘嗔道:“早点歇着吧,我和你娘到外边说会儿话。”
我听话地应了声,她们两人便关了门到外间去说话。尽管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是能听到。
“姐姐,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与妹妹说?”娘问道。
杨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妹妹,这天怕是要变了,最近朝中可不太平,将军这几日回来总是黑着脸,瞧着样子很是恼怒。”
“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夫人沉声道:“皇上整天疑心有人要谋反,将朝中有实权、兵权的文臣武将全部削了权,咱们将军也不例外。听说皇上还严闭宫门,谁都不让进,他自己却在宫里夜夜笙歌,罢朝数日……罢了,这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该议论的事。”
娘担心道:“那将军他……”
“我劝过他了。暮远性子直,再加上手底下这些兵都是先帝时就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有了感情,他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这几日总是胸口发闷,心里实在不安,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妹妹,千万看护好栎儿,莫要让他再出事了。”杨夫人嘱咐道。
“姐姐放心吧,栎儿此番能度过这一劫,必是个有福的孩子。倒是姐姐千万不要想太多,以免伤身。现在唯有您能开解暮远了。”娘说到最后,轻叹道。
杨夫人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还是无法释怀那件事。恕姐姐说句不该说的,你和暮远既然彼此都念着对方,何必再相互折磨下去呢。听姐姐一句劝,人生苦短,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都过去了。”……
伴着大娘语重心长的话语,我渐渐沉入了梦乡。我不晓得爹娘当年的事,更不晓得我所赖以生存、依靠的国家,正如府门前飘摇于风中的纱灯一般,动荡不堪、摇摇欲坠……
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陈道痒冷眼望着殿前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的角力表演,又侧头看了看怀抱美人、醉生梦死的今上刘玢,脑中冒出李商隐的诗句来,用在此时觉得十分恰当。只是“从臣”没有,宦者一大堆。
“哈哈哈哈,美人,你深得朕心啊。”刘玢肆无忌惮地在美人脸上轻啄一口,转头眯着醉眸看向台下,拊掌叫好道:“道痒,还是你最了解朕的喜好,这角力表演朕甚是喜欢,说吧,想让朕赏你些什么?”
陈道痒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转瞬已是换上一副谦和恭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