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将军府,我叫甄梓栎,是甄将军的儿子。”我如实答道。
女子听后立刻戒备起来,突然翻身下床冲到我面前,一把卡住我的脖子道:“小子,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说!你究竟想怎样?”
“我……我没有,咳咳。”我被她卡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哼,没有?那你为什么救我?说!”
“因……因为你很像我娘亲。”在这样下去我非窒息不可,于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谁知她的手却顿住了,然后慢慢松开了我。
“娘亲?”她苦笑着,叹道;“我还配当一个娘亲吗?”
我一边顺着气一边说道:“你……还是不要再乱动了,不然伤口真的会裂开。”
这次她听进去了,坐回了床上,看着我道:“真的不是你爹派你来的?”
我摇摇头道:“昨晚金伯落锁时发现你倒在角门外边,我那个时候刚好还没休息,过来看你血流不止,便先替你止了血,今早又悄悄找郎中来给你看过了,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到要害。你放心,目前除了我和西苑这边的几个人,我爹娘他们还不晓得这件事。”
女子不说话,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方道:“看来我是误会你了,乍听你说出‘将军府’三个字,我还以为我刚出了龙潭又入了虎穴呢。既然你救了我,那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我挠挠头道。
“听刚才那小丫头说,你昨天刚挨了打受了伤?”
“嗯。”我脸一红,这个景儿真是口无遮拦,刚才要是不阻止她,还不定说出什么来。
“怎么?不好意思了?果然还是个孩子。”见我发窘的样子,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怔怔地望着她,脱口道:“你笑起来和我娘一样好看。”
她一愣,继而啐我道:“少来这套,说吧,我该怎么谢你?我从来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谢的。”
“那个等我想到了再说吧。不过你伤还没好,行动不便,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不会让人来打扰你的。明日晚些时候我再拿些药过来给你。”
“住在堂堂一国将军的家里,还要将军的小公子来照顾我,有什么委屈的。小子,刚才对不住了,差点害我的小恩公送了性命。“
“无妨,这样的经历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正说着,就觉得突如其来一阵晕眩,两腿发软,我一个站立不稳,向前倒去。
她立刻伸手扶住了我,话语中透着关切;“你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我虚弱无力地答着:“很久了,娘说我打小就体弱多病,昨天才挨了几板子就晕了过去。”
她认真听着,然后撩起我的衣袖看了看手臂,又将几根纤纤细指搭在脉上,眉头紧皱。
过了半晌,她方开口道:“小子,你这是中毒了!”
我尚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她已将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快嚼碎了咽下去!”
我听话地照做,不消片刻,果然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气力,头也没那么晕了。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果然是中了番木鳖!”
见我不解地望着她,于是便道:“就是马钱子,原是入药的东西,不过含毒,只需一点点就能致人中毒,过量服食会令人窒息而亡。中毒初期就和你现在的状况一样,头痛晕厥,周身乏力。想来下毒之人并不想你即刻没命,可能用了炮制之类的方法减轻毒性,再一点点令你服下,制造体弱之象,掩人耳目。待你毒发身亡之时,他目的达到,便可全身而退。”说完,又似自言自语道:“谁人这般狠毒,竟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我大致猜到了是何人所为,却还有许多地方想不通,于是便道:“可是既然是药材,为何以前来给我瞧病的郎中没有诊出来呢?”
“每次来诊病的郎中都是同一个人吗?”
“是。”我脑中浮现出那个总是捋着胡子、面露慈祥的郎中爷爷来。
她冷哼道:“这明摆着,此郎中被下毒之人收买了!”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她又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干的?“
猜是猜到了,难以置信倒是真的。
“马钱子在之前的南诏,也就是现今的大理国随处可见,我们与之相邻,想必这里也少不了,不一定就是你所想的那个人所为。“
但整个将军府也只有那个人能够做到。
“喂,小子,你是打算就这么被我抱着吗?”我这才察觉自己一直保持着晕倒时被她搂在怀中的姿势,立刻红了脸立起来。
“还害羞呢?难道你娘没这么抱过你?”见我无甚大碍,她调侃道。
其实我想说,在她怀中的感觉,她身上的气息,都和娘很像,不过这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况且说到这个,另一件心事悄然涌上了心头。
见我窘着不说话,她方才正色道:“你救了我,我帮你解毒那是绝无二话。可是小子你想过没有,下毒之人一日不揪出,危险始终存在。除非你水米不沾,想做那天上的仙人。“
“这……”虽知她说得有理,我却还是无法接受心中所想。
“小子,你对我有恩,我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看你枉送了性命。我倒是有一计,你且先附耳过来。”
我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她悄声道;“明日你就……”
我听后急道:“这怎么行?你的伤……”
她摆摆手,不容置疑道:“小子,可别小看了我!照我说的做便是!”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到上房给杨夫人问安。
“快起来,栎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得不在屋里好生歇着?”杨夫人命香菱将我扶起,笑言道。
“栎儿身子弱,不能常常在大娘身边尽孝,已是十分惭愧。如若因着这点子小伤便看都不来看大娘,更是该打。再说栎儿的伤已好多了,大娘放宽心,切莫惦记。”我恭敬道。
“你这张嘴哟。”杨夫人啐道,面上已是欢颜尽展,命香菱给我看座。
我谢过杨夫人,正待要坐,被她止住,并命香菱取来厚垫子置于椅上,方才让我坐下。
杨夫人此举着实让我感动,便是亲娘对待子女,也不过如此。
和杨夫人说了半晌话,我的两个哥哥梓彦、梓楷进来问安,见到我都是一脸的欣喜。
“梓栎,久未看到你了,身子可好些了?”大哥梓彦过了年便年满十七了,比上次见到又长高不少,说话行事越发像个大人。
我待要作答,二哥梓楷已是接过话来:“弟弟,前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斓儿是越发不像话了,都快被钟姨娘惯上天了。那天要是你二哥我在,就他那几句没大没小的浑话,我立马揪了他来大娘这儿,打得他屁股开花!”
“楷儿,休得胡说!”杨夫人斥道。
“哼!”二哥一脸不服气地坐下闷头喝茶。今年十五岁的二哥是我们几兄弟中脾气秉性最像爹爹的一个,不过少了一些大哥的头脑与稳重。两位哥哥虽非大娘亲生,却也一直由大娘亲自管教,向来是非分明,从不恃宠生娇、飞扬跋扈,平时待弟弟们也是极好的,并不像有些大户人家那样,同父异母的兄弟间见面如斗鸡,争得你死我活。
“梓楷有些话是对的。”大哥也坐下来开口道:“钟姨娘确实太惯着斓儿了,若是换大娘您来管教,斓儿必定能成材,将来比我们几个哥哥都强。”
“得了得了,你们几个今天是商量好来的吧,嘴都抹蜜了,一个比一个会说话!”杨夫人笑道。
“我们也是替栎弟弟抱个不平,他自个儿跑到你院子里撒泼,反要累你受罚,哪有这样的道理!”二哥愤愤道。
“哥哥们休再臊我了。那日也是我先不对来,还害斓儿落井,大娘处理得很公正,哥哥们休再提了。”我忙说道。
“罢了,你呀,就是忒好性了!”二哥轻点着我的额头,恨恨说道。
“再怎么样斓儿也是你们的弟弟,你们做哥哥的就要有哥哥的样子,平时多让着他些便是。”杨夫人道。
正说着,钟氏便来了,见了一屋子的人,笑道:“哟,都在姐姐这儿呢。那正好,我家那边今年新出产的茶,可香了,趁大家伙儿都在,咱们一道品品。”说着,便吩咐翠红将沏好的几碗茶用托盘端上来,分给大家,又将各人桌上的旧茶收走。
钟氏率先啜了一口茶,对着杨夫人笑道:“确是好茶呢,姐姐快尝尝。”
“妹妹有心了。”杨夫人笑着端起茶碗。
“梓彦代两位弟弟谢过姨娘。”大哥起身道。
“大少爷客气!快喝吧,这茶凉了不好喝。”钟氏道。大哥点点头,端起来喝。
二哥望了望几上的茶碗,动都未动,杨夫人看在眼里,连忙转移钟氏的注意力道:“对了妹妹,怎么没见斓儿过来?”
“姐姐莫怪,我来之前他还在被窝里睡着,想是这会儿才刚起。”
“妹妹也别这般惯着他,将军知道了又要动怒了。”
我盯着碗中漂浮着的几片翠绿,下定决心般贴近嘴边啜了一大口。的确是上好茶品,清香四溢,不过……
“哎哟!”不过下一刻我便一手捂着肚子,任茶碗从另一只手上滑落,黑红的血从嘴角缓缓溢出。
“梓栎!”
“弟弟!”
“栎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