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瞧瞧屋里佣人刚好出去，低声说：“我早吃腻，你吃吧，快，趁佣人没看见，帮我吃光，若是原封不动撤下去，大厨要伤心的。”

简艾想着，他横竖也不吃，真浪费，老实不客气地端到自己面前，拿勺子大口大口舀起来，边吃边赞叹：“美味！鲜得停不下来！”

楚天语笑：“你一天到晚帮我们吃下各种补品，会不会补过头……流鼻血啊？”

简艾差点噎住，忙问：“啊，这个蒸蛋也是补品啊？”

楚天语一本正经地说：“蚬精益气壮阳，大补！”

简艾扔下勺子，捂住脸惨叫：“啊？壮阳？我是女人啊！我喝了你的滋阴美颜汤，又吃壮阳的，完了完了完了……要变成不男不女！”

楚天语看简艾滑稽的模样，拍桌大笑。楚天阔忙安抚简艾：“天语逗你玩的呢，这些什么滋阴补阳的说法，只是心理作用而已，不可尽信，随便说说而已。我们家厨子是老派人，又是老佣人。我们虽然不爱吃这些补品，也不好扫他的颜面，若是端上桌子也就尝两口。”

简艾叹口气，说：“好吧……其实，真的蛮好吃的。”

到了要去上学的前一日，楚天阔叫简艾到书房去见他。他面露倦容，卸下领带，衬衫解开两粒扣子，坐在大书桌后面，不露而威。身边一个穿制服的佣人站得笔挺，小艾见状，也不敢坐，就立在跟前。

“小艾，这是司机老李，以后每天他接送你上下学，你6点起床，6点三刻出门，不可赖床迟到。若是被我知道你懈怠，那你就不必去读书。你成绩普通，原本没有入学资格，是学校董事会给我面子，开绿灯收你，你不要给我丢脸。”

楚天阔反常地严肃，简艾点头如捣蒜。

老李出去后，楚天阔才招手，叫简艾坐到她身边去。

书桌上放着一个素白礼盒，楚天阔指一指。

“给你的。”

简艾谢过，打开。只见里面是新款平板电脑，几本精美笔记本和一盒笔。那笔颜色鲜艳，造型可爱，简艾忍不住抓起来赏玩。

“特地买给我的吗？真漂亮，尤其这个玫瑰红和苹果绿的！”

楚天阔微笑，捏捏她的脸：“知道你爱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吩咐人给你买的德国Lamy的墨水笔，七种颜色，你一周七天学习，每天换个颜色。”

“啊？周末也要啃书吗？”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哦。你成绩差，又没背景，还不更努力，怎么出头？若换做我，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来读书，头悬梁锥刺股！”

简艾被损得无话可说，紧紧把那笔握在手里。

楚天阔又叮嘱她：“你的品性为人，我放心，纵然同学们骄纵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总归做得到。老话讲，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这话只有前半句有理，后半句是大忌。我只给你一条戒律，在学校里谨言慎行，不许嚼舌根说闲话。”

“好，我会做到。”

楚天阔揉揉她的头发，懒洋洋地说：“去吧，我累了。”

简艾乖乖抱着盒子回房，正发呆，楚天语来探视。

“明儿上学去了，紧张吗？”她笑问，像个大姐姐的口吻。

“很紧张，听说那学校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后台都好硬，我怕得要死。”

“没什么好怕的，你只管做好你的事。”

“若是别人欺负我呢？”简艾傻傻地问。

“柿子捡软的捏，你若是个厉害人物，谁敢欺负你？”楚天语笑答。

“你以前读什么学校，有人欺负你吗？哦……我真笨，你们家这么有钱，谁敢欺负你。”

楚天语脸上浮现出笑容，陷入回忆之中。

“我从前跟哥哥一起在德国上寄宿制中学，那学校在一个美丽的湖边，由400年历史的老宫殿改建，有美丽的巴洛克花园和一望无际的葡萄园，牧场，美不胜收。”

“哇！这么梦幻！好玩吗？”

“功课很重，学校组织的活动也很多，玩的时间少。空闲时哥哥常带着我一起去骑马，那是我们俩都很爱的运动。”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哥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曾经有个德国男孩偷偷约我出去，深夜里，开一部兰博基尼在高速上飚到200公里时速。被我哥知道，将那男孩约到学校外面，揍个鼻青脸肿。”

“啊？他不许你跟男生约会？”

“他只是不喜欢那个男孩，而且我们无证驾驶，还飙车，想想确实是不要命，太任性，活该被打。”

“那他也打你了吗？”简艾忙问。

楚天语睁大眼睛，惊讶地回答：“那怎么可能？哥哥绝对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全世界最疼爱我的人就是哥哥。他虽然气得半死，也只是对我禁足一个月，不许我出学校大门，否则就扣发我的零花钱。没钱花可真要命，我马上就变乖。”

楚天语掏出手机，翻出从前的老照片给简艾看。兄妹二人坐在白色帆船的甲板上，蓝天碧水，皮肤晒成金棕，笑容灿烂。都是十几岁的花样年纪，楚天阔那时尚未蓄须，面庞明净，五官俊逸，简直漂亮得令女人自卑。

简艾心神往之，那个温柔又霸道的楚天阔，那个风华正茂的美少年，若是时光能倒流，让她看一眼当年的楚天阔，那该多好！

这一夜，简艾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辗转反侧睡不着。六点闹钟一响，她挣扎着爬起床，用冷水洗脸，穿上佣人帮她熨好的校服，急吼吼冲下楼。

楚天语自然还在香闺里睡懒觉，楚天阔已早早坐在那里喝咖啡，用电脑看财经新闻。

他抬眼扫简艾一眼，点点头说：“快吃早饭。”

她屁股刚沾椅子，马上就有佣人送上早餐，牛奶、橙汁、面包、新鲜水果和煎荷包蛋。简艾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用手机看时间。

楚天阔说：“在学校里就专心听课，不许没事玩手机。改天给你买支手表，方便你看时间。”

简艾嘴里塞满食物，忙摆手说：“别为我再花钱，我丢三落四，怕弄丢了心疼。”

楚天阔捏捏她的脸，那餐巾纸给她擦净嘴边一圈奶渍，柔声说：“快去吧，好好上课，就算对得起我烧的钞票。”

简艾拎起包就往外跑，司机老李早已候着。

到达学校，司机在门口放下她，雕栏玉砌，翘脚飞檐，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一块石碑上刻着某王府旧址。

跨进校门，简艾的嘴巴就没合上过，从来不知寸土寸金的繁华闹市之中，还隐藏着这么一处宽敞精致的园林式贵族学校，校舍皆是粉墙黛瓦，至多三四层，都是明清皇家行宫改造而来，天然流露出高贵优雅的气派。

她拿着文件，先去教务处报道。接待她的林主任是个保养得皮光肉滑的中年妇女，态度很和蔼，亲自领着她到教室去，路上说：“你年纪比其他高三的学生略大一点，相信你适应能力很强，能和他们愉快相处。”

简艾连连称是。

走进教室，她低头垂目，老师请她上讲台自我介绍。她鼓起勇气，提高声音，对下面的人说：“大家好，我叫简艾，不是勃朗特那部著名的小说《简爱》的那个简爱，而是简单的简，艾草的艾……”

正说着，她冷不防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时愣住，原本打好的腹稿忘到九霄云外。那女孩似笑非笑，一边玩手指甲，一边斜眼瞧她。那人正是楚天阔的“小女朋友”白芳菲！

简艾脑袋里嗡嗡响，一时腿软，觉得脸都烧红，真是冤家路窄，还是楚天阔刻意安排？老师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说了几句，狼狈下台，走到安排好的空座位上坐下。

简艾个子娇小，座位在第一排，白芳菲坐在教室中后部，可以大大方方地盯着简艾看。简艾整堂课都感觉到背上有火烧般的感觉，所谓“如芒在背”，便是这般滋味吧。

这堂是英语课，简艾英语程度一般，听得半懂不懂，偏偏这所学校是小班制，每班只有二十几个人，一人一张桌子，彼此独立，她跟不上，又求助无门，只得胡乱翻课本。

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已是腋下汗湿。四周窸窸窣窣，同学们起身聊天，休息，喝水。她长吁一口气，一人轻轻拿手指捅捅她。

“你好！”白芳菲过来跟她打招呼。

简艾忙站起来鞠躬。

“白小姐好。”

白芳菲笑说：“在学校里叫什么小姐？难道你是丫鬟不成？”

周围笑声四起，简艾更加无地自容。白芳菲娇俏地说：“我们出去散步，你一起吗？”

“好好好。”简艾哪敢拒绝，连忙跟上。

只见四五个女孩子簇拥着白芳菲，一起走出教室。他们教室所在的区域，被称为听雨斋，踏出门口便是一道悠长回廊，坐在廊下，可以看见溪水潺潺，红色鲤鱼忽隐忽现，假山堆叠，芳草萋萋。

能在这般秀丽的环境里读书，是简艾做梦都没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