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艾像被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踏进屋里,她仰头看,不锈钢和硬木组成的楼梯引导她的视线到二楼,那里仿佛是卧室。放眼望去,家具真大,天花板真高!
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很特别,很高级。比如靠窗放着一副欧洲中世纪风格的镔铁盔甲,那冰冷的寒光看起来就渗人。
她低头看脚下踩的一块地毯,那是一块真正的黑白条纹斑马皮。她忙脱掉鞋子,怕踩脏。她把玫瑰花搬进屋里,四下张望。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有新鲜的水果,而餐桌上有红酒和牛排,水晶烛台里的香薰蜡烛还在燃烧,仿佛刚刚还有人坐在这里用餐,看得出是两个人。
简艾吃力地把几大桶玫瑰搬进门内。
“喂?有人吗?”她问。
房子大得可怕,没人回应。简艾听见二楼仿佛有动静,她惦记着楚天阔承诺给她的余款,硬着头皮走上去。扶手的木头光滑如婴儿皮肤,简艾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往上爬。
她屏息听,是那楚天阔说话的声音,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她绝不会认错,可是听不清楚。再往上走了几步,她似乎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奇心在膨胀,她没有止步,而是继续往上走。
当她的视线刚刚好能看见二楼的地板时,她止步,眼前的景象令她瞬间凝固。她没想到,二楼上去根本没有门,直面一个宽敞得像篮球场一般的卧室,最深处放着一张大得不可思议的床,床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两个人专心致志地说话,楚天阔笑意盈盈,温柔似水地注视着女子,那女子背对着简艾,穿白衣,一头乌黑长发有如丝缎一般覆满背部。她说话嗓音低沉有如大提琴,难以言喻地温婉妩媚。这样特别的声音,深深刻进简艾的脑海。
楚天阔和她有说有笑,二人还不时交头接耳,双手握在一起,无比亲密。
简艾猜想,这就是楚天阔的女朋友吧?他订的999朵玫瑰准是送给这位美女的。
这时,楚天阔可怕的直觉令他察觉到有第三者,他突然朝楼下张望,看见一颗头,从楼梯口冒出来——一颗小小的剪着齐耳短发、睁大眼睛、张开嘴的头。
瞬间,三个人都静止,那一秒钟漫长得好似一个世纪。简艾回过神来,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
“哥,有小偷吗?”楚天语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条。
楚天阔忙说:“没事,是送花的小女孩。我去看看。”
楚天阔套上裤子,跑下楼,简艾早就溜之大吉,只有那几大桶玫瑰花放在门口,无辜地吐露芬芳。他有些懊恼地揉揉头发,今天白芳菲到的时间比他预料地早,而进展又出奇地快,一时激情澎湃,忘记订过玫瑰花这件事。
楚天语赤脚从楼上走下,像小猴子一样跳到哥哥背上,楚天阔笑着,背起她在屋里转几圈,然后把她放到厨房高脚凳上坐下。
“哎,我只是突发奇想,要拍那么一张照片,你还真订了这么多玫瑰?”
“妹妹的任何愿望,我都要满足呀。”楚天阔宠溺地看着妹妹,轻轻地拥抱她。
楚天语回抱哥哥。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她只是说了那么一句,想复制电影《美国丽人》的经典场面,拍摄一张摄影作品。一个妖娆的女孩一丝不挂躺在红玫瑰花海之中,娇嫩的花瓣掩住私密之处,又纯真,又性感。
楚天阔笑问:“现在花到了,你可以在我床上拍。”
楚天语笑着摊手:“有花,没有模特呀。”
“原来你不打算自拍哦,我可以帮你布置呀。”
楚天语的笑颜一秒钟之内突然转为感伤:“不,我变得好丑,好憔悴,我不愿再拍照了。”
楚天阔忙捧起妹妹的脸,诚挚地说:“你永远是最美的女孩。”
简艾那天回到店里,盛强追问收到尾款没有,她支支吾吾地说没见到人。为这事儿他嘀咕好几天,艾家燕也偷偷责备女儿:“既然没有收到钱,为什么不把花带回来?这下可亏血本。”
“没事,那是熟客,他下次来我跟他要。”简艾心里很慌张,嘴上却自信满满。
“上万的生意呀,钱没拿到,花却没了?笨!”艾家燕实在没法不责备女儿,小本生意,哪里亏得起。
简艾有苦难言,只得闷头干活儿。
她偷偷地在日记本上写:“当我看见他身边依偎着别的女人,深邃的眼睛却注视着我,那一刻的时光好似琥珀一般凝固。我同时感到兴奋和恐惧,浑身发软又头昏脑涨。他一定有魔力,让女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楚天阔再次出现,是一周以后的事,他依旧是一身笔挺合身的西服,光洁如镜的牛津鞋,今天的跑车又不一样,一辆白色的奥迪R8,洗得很干净。他停车,走到简艾跟前。
她正蹲着给一桶康乃馨喷水,看见那双鞋,抬头。
楚天阔微笑着,性感的络腮胡令她猛地咽口水。这个男人,好似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溅着荷尔蒙。
“嘿,简艾,你忘了跟我拿钱。”
他递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厚厚的。简艾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这才去接。她打开口看了一下,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还扎着白纸条,是一万整。她瞬间想起他曾经也塞过这么一包钱在她包里。
其实,该还给他吧。
她开口说的却是另一番话:“订金给了1000,玫瑰花一共9990元,你给得太多了,我找给你。”
他按住她的手:“给你就拿着,辛苦了。”
“那些玫瑰花……”她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男人似笑非笑,耸耸肩,语气很遗憾似的:“很可惜,那天没用上,计划赶不上变化。”
“啊?没用上呀?怎么有女人不爱玫瑰花呢?要是有人送999朵玫瑰跟我求婚,我立马哭着答应。好遗憾呀!”简艾说是遗憾,可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楚天阔大笑,问简艾:“你以为我订花有是求婚?”
简艾的心跳得很快,她犹豫一下说:“是我多嘴,当我没说过。”
那男人有意要逗逗她,看看店铺里面两个大人都在忙活,快速地低头,凑近简艾,低声细语:“我如果向女孩的求婚,会用白玫瑰筑一道墙,在那墙下,拉着那女孩的手,对她说,全世界的墙都倒塌,我也一直站在你身边,陪着你,地老天荒。”
他醇厚的男嗓弥漫着强烈的诱惑力,简艾的耳朵烧得透明,还在晃神,跑车已经开走。她捏着那包钱,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简艾返身走进店里,把一万块原封不动地交给盛强,为这事儿,继父已经念叨她好多次,这下堵住他的嘴。盛强看见钱,喜笑颜开。这时,艾家燕的手机响起,她走到一边接听,脸色刷白。
挂上电话她急忙说:“我得回老家一趟,我妈中风。”
“啊?外婆出事?”
“嗯,你舅舅说情况危急,正在抢救,叫我赶紧回去。”
盛强一听,打开抽屉,把当日营业收的大钞连同刚刚到手的500块都塞给艾家燕:“快去收拾几件衣服,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妈,我跟你一起去!”简艾解下围裙。
“你还要上课呢,我这一次回去指不定待多久,你好好上课,家务事都交给你了。”
简艾泪眼汪汪地送别母亲,看盛强开着他进货的那辆破面包车一溜烟地驶走,心里堵得慌。她们老家在离天都市100公里开外的麦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可这点距离,也许就是和外婆天人永隔。
艾家燕这一去,一周都没回来。简艾默默地承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洗衣服烧饭打扫全包。老婆不在,盛强愈发肆无忌惮地对简艾动手动脚,她忍着,躲着,躲不了就找借口出门晃悠,直到盛强睡着她才悄悄回家。
幸好这边治安不算坏,她在灯火通明大排档旁边搬个小板凳看书,周围人都认得她是盛强花店的小姑娘,不去打扰她。
这个周五,盛夏从学校回家,简艾松了一口气。盛夏跟老爸要了三十块钱,拉着简艾去附近吃烧烤。看她闷闷不乐,盛夏问:“你怎么了?”
简艾有苦难言,只得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有点肚子痛。”
“来来来,喝瓶冰可乐就爽了。”
简艾苦笑,真是个孩子!
“姐,你想考什么大学?”盛夏问。
简艾无奈地耸耸肩,说:“我那个烂成绩,能考个二本就谢天谢地,何况我妈也没有钱供我读大学,我总不好意思让你爸供我,一家花店能赚多少?供你一人读书就够吃力。我想,不如混到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吧。”
“姐,不行啊,你那么有才华,一定要上大学。大学里才有高富帅,你出去打工,将来还是嫁个打工仔,生个孩子继续当打工仔,恶性循环啊。我们学校老师说过,要想摆脱屌丝的命运,就一定要读大学。”
简艾埋头说:“我心里乱得很,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