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稀里哗啦地下着,只是磅礴的气势已经有了明显的收敛。天边的乌云一点一点得变浅,最终缓缓撤去,留下了地平线上一滩明亮亮的积水。脚步从上一踏而过,水面泛起一层层涟漪,在四周蔓延开来,一圈又一圈,最后消失不见,只余青石板上的几片黄叶。
因为雨一直下的缘故,方以烈和温雅梨只好躲着刚才的楼阁下,等待着雨停之时。
“方以烈,刚才,刚才那个女的,她......”她是谁?温雅梨依旧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地扯了扯方以烈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只是我姐姐。”方以烈回头,淡然一笑,回答得干净利落。
“姐姐......?”心里沉甸甸的石头仿佛落下,温雅梨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疑惑不解:“萱颖.....?”这个名字,是在之前听方以烈提起过的,他有一个姐姐,方萱颖,听方以烈说,是因为经常欺负弟弟,所以被送到了花旗深造。
当然,这肯定是方以烈胡编乱造的,具体是什么原因,温雅梨也无从得知了。
“不是。”方以烈摇摇头,“她还在花旗。”
“那是?”
“她是我爸爸捡回来的......”方以烈背过身来,双手交叉,高于头顶,伸了个懒腰。
“哈!?”温雅梨当即是惊讶,一脸惊恐地望着方以烈,嘴角颤抖个不停,“捡,捡,捡回来的?”
“是啊。”方以烈转过身来,无所谓地点点头,“我爸爸捡回来的啊。”
温雅梨擦了擦额头上虚无的汗,说道:“能不能具体点?”
“嗯。”方以烈点点头,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一本正经地蹲下身来,神神秘秘地说道:“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瞬间的雨势磅礴而下,哗啦啦的雨清洗着这城市的罪恶......”
“打住!”温雅梨对着方以烈,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也蹲下身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好玩似的看着方以烈,“是不是,突然天空一声电闪雷鸣,你爸爸就从天而降化身成为蜘蛛侠,然后肝胆仗义地打败了那些罪恶无比的大恶魔,上演了已成英雄救美女的好戏,然后顺理成章地就收留了人家做干女儿,也就是你方以烈的姐姐啊?”
“哎哟我去,你怎么都猜对了。”方以烈笑笑,甩甩手,一脸贱笑。
“你丫的给我正经点,还蜘蛛侠呢,一会我就帮你直接扔出去当猪猪侠。”温雅梨一拳挥在方以烈的脑袋上。
还好方以烈反应快,在重心不着,身体向前倾而未直接撞到地面上之时,迅速伸出双手,支在地面上,躲过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危险。
“我说,我实话实说还不行么?”方以烈苦笑。
“那时候我爸爸出差,大概是在街上遇见她的。她蹲在墙角,穿的破烂不堪,脸上也沾满了灰尘,一副脏兮兮的小花猫的模样......”
她的头发散落着,孤零零地低着头,额前的阴影下,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独自一人沦落街头的小女孩,是那样一副心酸落寞的感觉。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她的身上,滴落在她的脚边,湿漉漉地划过了她的脸颊,在尖尖的下巴上一点一点地再次滴落在胸前。她仿佛被黑暗所迷茫,所覆盖,所吞噬......
来来往往的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云说纷纷,她也不抬头。
“孩子,你怎么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打起一把伞,替她挡去了大雨的滴打。
女孩不语,亦不抬头。
“是不是迷路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没有消失,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伞下弥漫,语气温柔。
没有说话,她如一具冰冷的模型,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任何知觉。
“别怕,先跟我回家好吗?”那个高大的身影屈膝,蹲下身来,与女孩平视。
“回家......”女孩喃喃呓语,眼泪一下子倾泻而下,声音哽咽住了,“回家......”
“嗯,回家,不论发生了什么,先跟我走好么,天黑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先去叔叔家避一阵子好么?”
“我爸爸妈妈......我想他们......”女孩抑住胸口传来的巨大压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埋头哭了起来。
“你和爸爸妈妈是不是走丢了?”
“他们出了意外...都死了......”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开来,刺激着每一寸肌肤。
男人愕然,呆滞地看着眼前埋头痛哭的女孩,心像被狠狠地揪住了,“别哭,先到叔叔家吧。”
男人怜爱都抚了抚女孩的发梢,心被这个女孩的眼泪所牵动。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
女孩摇摇头,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男子,眼里噙满了泪水。
“别怕,我儿子跟你一般大小,你们年轻人好沟通,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一直住在叔叔家吧,到时候叔叔会帮你联系一下你其他的亲人,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他们,好么?”男人的语气很柔和,温柔的眼眸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满是哀伤。
女孩依旧摇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没事的,我们回家吧。”男人拉起女孩的手,轻轻一语。
掌心里传来的温热,还有那句温婉的“我们回家吧”一下子融化了女孩那颗冰冷的心,泪水依旧不停地落下,划过脸颊,落在颈上,滚烫无比。
“你叫什么?”
“宜昕......”
“叔叔姓方,你愿意的话,以后就叫方宜昕吧。”
女孩点点头。
方宜昕,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开始。
......
“你家的经历,还真是多......”听了方以烈的一番故事,温雅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容易的,刚开始到我家的时候,总是沉默不语,感觉很难相处,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声不响的,有一次我叫了她好久,她都没反应,我就直接推门进出了,发现她在对着一条项链发呆,见我一来,又紧张地把链子收好,大概是以前亲人留下的东西吧,我也没多问,装作不知道直接叫她出去吃饭了。后来倒是好了些,听说还交了个男朋友什么的,我爸也叫她考虑到圣樱读书的事了。”
方以烈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是没有在同一座城市居住,但我爸爸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偶尔会叫我回到南区来看看她,可是现在看来,她完全就是好到要命,整天都在欺负我,要我和她逛街,叫我给她提东西,还要我装她男朋友,就差没帮她打色狼了。”
温雅梨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方以烈要是早点说清楚,自己也不会这么鲁莽地想要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