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而望去尽是无垠的细沙,暖风习习下,脚下的松软的细沙缓缓流淌着,似浅溪淌过,软软地低声细喃。沙漠上大大小小的石头林立满处,日光闲散而下,透过纱帽望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
然而我却一刻也不曾放松,已经踏入了冥沙域的地界,却惊奇地发现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外围红骨关常年风沙漫天,行走艰难,此处却显得格外静寂。林地散落的石块上,布满了刀刻般的深痕,细看下显得有些狰狞。眉间紧锁,我撩起纱帽看着眼前宁静的一切,暗暗计算着,进入此处已经半个时辰,算起来,时间也不多了。
临走前,枯泉神色担忧地告诉我:“冥沙域最可怕的或许不是妖后紫黛,而是冥沙域的流沙风暴,间隔一个时辰爆发一次,每次持续两个时辰,届时天地间飞沙走石,危险万分。你若到达不了两株沙枣之处,面对流沙风暴,不要硬做抵抗,只求保身吧。倘若遇到黄泉灯海,一定不要迷失心智。”
随即又悄悄告诉我他最新知道的一些消息:“妖后紫黛的妹妹萱黛死了,本来暴怒的妖后想要离开冥沙域亲手找到凶手将其挫骨扬灰,却不想有人闯入了总部,而且还是一位神秘的高手,将妖后打伤了,你此时去是最好的时机。”
心中寻思着那位神秘的高手是不是小鱼,但是很快便否定了心中的猜测,小鱼是吞噬了一只鱼妖才得到的实体,其体质还是极其嗜水,到沙漠地带已经很勉强了,不可能有能力打伤声名远扬的妖后。
枯泉将一个破旧的水囊递还有一袋干粮给我:“这些东西都是足够的分量了,这个水囊装下的水足以填满一条江河,希望你能早点救出你的朋友。”
我放下纱帽上的黑纱,牵紧了白玉的手,虽说流沙风暴是一个时辰爆发一次,但是想要一个时辰便走出广袤的冥沙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自踏入后便发现这个地域有一股独特的气息,杂散而迷乱,原来此处地接冥界,时常在流沙风暴爆发的时候出现空间断裂,冥界的百鬼怨灵会涌出地面。正因为这些因素,使得冥沙域成了人人口中相传的死亡地带。
只是不知,妖后紫黛,到底是怎么让蛇族纵横在这死亡地带中的。
幽火司也是地接冥界而设,想要此处,紧绷的内心有一丝柔软划过,我们此刻隔得这样近。
整个地域的地图我都已经烂记于心,虽然地图极为详细,但是却不是轻易找到地图上的标志性地方。叹息着摸上身旁一块巨大的石头,粗糙的石块上布满了深痕,我知道这并不是一直在原处的。因为每隔一个时辰,冥沙域一带几乎都要改变一次外貌。一个时辰以前,这块巨石或许还在距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
所以地图上记载的,仅是几个改变不了的地方,也就是说,那几个地方就是冥沙域流沙风暴的死角,找到它们,就能够躲过风暴的卷席。只是看着眼前茫茫的沙漠,到处是相同的景象,似乎无论转到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极其容易迷失方位,因此我们走的很慢,更不敢轻易换方向行走。过了红骨关之后,踏上了这片地域之后,都是按照指定的方向走,无论如何也不敢转身,即便是休息也只是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白玉撩起纱帽喘息道:“明明是冬天,为什么这个鬼沙漠那么热,渴死我了。”
我将枯泉准备好的干粮还有清水递给她:“若是我们半个时辰后再找不到地图上的那两株沙枣树,便要正面遇到流沙风暴了。”白玉喝着水,认真地点了点头。
找到两株死角中的沙枣树,再转过一片绿之铃地,便能进入冥沙域的中心地带,蛇族的总部。不管小鱼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善罢甘休,反正已经招惹上了蛇族,即便是想要退缩逃避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若不来,迟早还是要面对,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果。
细沙在脚下被风吹动,走上去明显感觉到了它在流动,整片沙漠就一片不断涌动的河流,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时刻有将人吞没的可能。
再次走了不多时,看了看四周的景象,依旧是每一个方位都是一样的景象,让人有一种永远站在原处的感觉。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看起来比刚才更显得死寂些,蒸腾起来的热气扭曲着空间,不禁觉得口中有些干涩,于是取出水囊喝了一口水,刚拿起了一块干粮,嚼了一小口,忽然觉得脚底一空,我与白玉顿时跌落在了一片沙堆上。
干粮滚落到脚边的黄沙中,我立即起身警惕地观望四周,白玉愣愣地跌坐在地上,似乎还不明白方才明明站在实地上我们怎么会忽然脚下一空,仿佛脚下的沙层突然往下沉下去了一段。
四周依旧是死寂的样子,紧盯着原处似乎发觉前方似乎有黄沙像波浪一样涌动,热气扭曲着空间让人很难判断那是不是幻觉,我皱眉全身戒备地扣了手印,紫光在指尖慢慢溢出,淡淡的光芒下,结界迅速地包围住我们。时辰准备到了,却还是找不到指定的地点,心里微叹,还是逃不过的。
紧绷着心弦等待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转头看向脚下时,那块不久前掉落在地上微黄的干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我暗叫不好,原来脚下的沙层一直在移动着,忙护住白玉往指定的方向跑去,身后的沙层忽然一层层涌起扑来,像海面上翻涌的浪潮。
脚下的沙土已经不再是稳实的,人只要一站定就会往下陷,脚下的流沙卷起来吞噬着林立的乱石,我们只有不停地奔跑,不敢停下来。身后的沙浪带着灼热的气息涌过来,白玉累得喘息道:“穆姐姐,我好累,跑不动了。”
天地间不知何时在奔跑间已经完全变色,那样急速地暗沉下来,天幕上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厚重的压迫感,仿佛正一寸寸地跌落下了。忽然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响,黑色的天幕中缓缓裂开了几道缝隙,还带着白光,却无法真正投射下来,只在半空便被黑暗吞噬殆尽。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风云突变,天空被撕开的裂痕不断扭动着,原是狂风已经将大片大片的黑云寸寸粉碎,又大力地糅合到一起,不断变换着,在生死之间沉沦。不安的气息狂乱地涌动着,黄沙也被染成了黑色,变成一望无际的海洋,风起云涌间,沙漠风暴已经开始降临到这片死亡地带。
看着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玉,我迅速凌空画出了一道灵符将她的身体团团围住,用念力将她托起,离开地面。短短片刻,地面上已经狂风大作,风和日丽的假象终于被撕成碎片,魔鬼的面具已经破碎成灰烬,空中天魔在白色的裂痕中睁开了眼睛,那是噩梦的开端。
天地间暗沉下来,黑暗吞噬了光芒,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底部,狂风暴动中,结界在风沙走石间已经被消弱了不少,不少巨石撞击过来,不断奔走闪躲间听见白玉大惊喊道:“小心!”
顿觉身后有异物袭来,那股咄咄逼人的气息令人不禁一滞,跃身而起踏着结界停在半空,堪堪地闪避过去,在结界淡淡的光芒中看到有巨石一闪而去,纱帽被风狠狠掀起,还未卷到半空便无声无息地四分五裂,渐渐化为碎片,我才察觉原来在黑暗的风暴中,卷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还有细沙。
大大小小的石头在空中急速划过的时候,不论是大小都是极其霸道的攻击力道,结界虽然能抵挡细沙如针尖刺过,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挡巨石的攻势。脚下是不断涌动吞的流沙,一旦踏上去便会被吞噬尸骨无存,而此刻我既要运气托稳白玉固住结界,还要躲避时刻砸来的石头。
在黑暗中根本辨别不了方向,我不敢轻易离开原位,在半空之中只能调动魂觉带着白玉躲避漫天杂乱无章撞击过来却又看不清楚的石块,无论风如何卷动身体往后,都凭借记忆执着地踏着乱撞的巨石回到原来所处之地。
远处漆黑的天际与地面交接处,光影流淌,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耳边是呼啸不止的风声,天地似乎急剧地交织到了一起。混沌不清的天地,仿佛正等待着盘古大帝那惊天动地的一劈,只有创世之举才能将这黑白不明的世界彻底分开。
身下毫不迟疑地躲避着巨石的撞来,在闪躲之间,全身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处受伤,躲得过巨石,却躲不过夹杂的细沙,黑暗中看不见伤口,只觉得周身都是细微的疼痛,像被万针扎过。
好在白玉穿着金色卫甲,我也不用再多分心去照看她,依着枯泉的话没有敢反抗,仅仅是结起了结界拼力顺从闪躲,这样也仅能勉强保身。可是不过半个时辰,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禁微叹,如何才能挨过长长的两个时辰。
忽然几块巨石同时夹击而来,速度极快眼见着已经到了身侧已经躲避不去,顾不得其他,只有运气将那几块巨石生生地震碎了。巨大的响声震荡开,随乱的石块炸裂开被飓风卷入,有好几块已经越过结界狠狠地撞在身上。白玉大喊着却被风吞噬听不到任何声音传来。
生生震碎巨石已经让胸腔一闷,石块一撞击便不由得喷出了一口鲜血,迅速掩埋在黑暗之中。感觉到肩上,背上有温热的血流下,幸而有结界阻挡了一下,否则那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的石块一定会穿透我的身体。身上的剧痛让本就勉强坚持的结界霎时间崩塌,身体一软,白玉便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狂风卷席着天地间的一切,我大惊,一股热流冲上脑海,忍住全身的剧痛飞身而去抓住她的手。在不断往下跌的时候,感觉身体不断地被风卷动,好几块石头在身边擦过,已经顾不得再多,眼见着就要被地面上翻涌的黑沙吞噬掉,不禁精神一振再度运起扣起结界抵御着风暴。
地上涌动的黑沙带着惊人的吸力,在接近的时候差点被吸了进去,搂紧了白玉连续踩了几块飞石再度跃上半空,地面此时已经出现了冥界裂痕,只怕接近之后会被吞噬掉。
再次闪避之间,只觉几乎力竭,眼睛虽然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已经开始疲惫模糊起来,忽然看见远处有两株树影,以为是幻觉,细看之后发现那两株树在风暴之中纹丝不动,细长的叶子还轻轻地摇曳着。
不禁心中大喜,搂着白玉踩着飞石逆风朝着那两棵树影奔去,顾不得细沙刮伤手臂,逆风艰难地掠去,却不想快要踏上那片死角的时候,一块巨石从身侧直直地撞来,我立即用尽全力将白玉往前一送,将她送到安全地带。自己往后一避,风卷得身体往后翻了几步,凌厉的气道一闪而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虽然已经极力稳住,身体已经止不住往下跌落,似乎听到白玉在哭喊,包裹压得我有些感到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地面上巨大的吸力将我往下带落。忽然一松包裹有东西掉出来,我连忙伸手去接住,血迹斑驳的手感到一阵冰凉,原来是那面叫做魔影的镜子。
魔影忽然在手中发出剧烈的白光,刺痛我的双眼,将我不断往里吸去,想着底下是无垠的黑沙,便一咬牙用力跳入白光中,镜子一下子将我纳入进去。
阵阵软香扑鼻而来,白光一闪而过,我已经进入到了那个被封印在镜子里的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