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盯着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的秦苏,走过来摇了摇我的袖子说:“那个叫秦苏的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让人觉得好奇怪。”
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脑中尽是惊鸿一瞥的那一双奇特的眸子,满地的蛇碎尸夹杂着冰块,随着马车的离去,白梅的冷香逐渐消退,渐渐露出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我不禁皱眉捂鼻拉着白玉离开。
自那次林间遇到蛇群的围攻之后,我就带着白玉尽挑选人群繁杂的地方走,毕竟受了身体毒液的侵蚀,虽然将毒逼出来转移到了秦苏的身上,但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许多江湖人士都会选择走远离城池的偏道走,因此有江湖又有林道之说。
林道上皆是身份各异的人士,我们混在其中,一来可以在人多混杂的地方避免被蛇族的人发现,二来再遇到蛇群的围攻,也不至于一个人对付。
走在林道的那几日,虽几次有大批蛇群会突然无缘无故窜出来发生暴动,但好在林道上都是江湖中人,也有些身手,大家为了保全自身,都会动手暂时联合起来解决危机。不管有多猜忌身周的过路人,都不会随便表露出。由于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有林道中人出手解决,我们混在其中,也省了不少气力。
期间我也曾几次劝说白玉离开我回家去,以免此事连累到她,但是她每次都大义凛然地说是她拿出了困龙索给我才造成了萱黛的死亡,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所以必须要跟我一起承担后果。
想到自行离开的小鱼,还是不免得要担心,不知他是否会遇到蛇族的威胁,不知不觉,已经把他当做了伙伴中的一员。
白玉出门离家主要是想见见世面图个新鲜什么的,去了碧铜山吃到了赤玉果之后就变得毫无目的起来,因此,行程都是由我来决定,我带着她在林道上走了几日,将行将歇,便打听到许多有用的消息。其中有关蛇族的消息。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才知道我们到底是捅了多大的篓子,闯了多大的祸。
在所有的种族之中,蛇族的势力范围是最广的,实力是最强的,蛇族的首领被世人称为妖后,那是近为传说的一位人物,之所以称之为传说,是因为近几十年来,妖后一直留守在蛇族的总部冥沙域,几乎不问世事,极少人了解她,只能从一些散碎的传言中大概猜测。
说到冥沙域,许多人都会倒吸了口冷气,那是林道之人从来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因为那片区域时常会爆发令人闻风丧胆的流沙风暴,许多过往的人都会被卷入流沙中,一旦卷入便会尸骨无存。然而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冥沙域是蛇族的总部,有妖后的镇守。即便是逃过了流沙风暴,也逃不过妖后的利剑。
蛇族曾经是一个经受着内忧外患,在内几分势力相争夺主位,在外又被各族欺压的种族,但是六十年前冥沙域曾经爆发的一场传世之战,让妖后声名远播,也让蛇族从此崛起。
六十年前的冥沙域是被一位手段狠辣性格孤僻武功卓绝的狐妖首领统治着,那位以一人之力便能统治了当地两百年之久的狐妖首领,以其手段残让世人绝步在冥沙域之外,当时江湖上的许多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却被后来出现的那位蛇族首领斩杀于剑下,没有人见过那场战争,其间的惊心动魄却能够略微想象得到。妖后斩杀了狐妖首领之后,又将各族势力一并打压下去,从此统治了冥沙域一带,并且势力越来越大。
妖后的许多事迹都只能靠听着传闻去想象,因为如今林道中极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因闯入了冥沙域的人不是死在了流沙风暴中,就是死在了妖后之手,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我端着粗粝的酒碗,手指抚摸过粗糙的碗面,刚烫过的酒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欲醉的雾气,虽然眼神只停留在碗中,却凝神细听着周围人所有的谈话。许多事情都被谈论着。
忽然有几个人的谈话令我感兴趣,留神听着,只听到有人轻声谈论:“你们听说了没有,前些日子,妖后的亲生妹妹萱黛死在了碧铜山上,怪不得近来时常有蛇群的暴动呢。”
“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竟然敢对蛇族妖后的妹妹萱黛下手,真是大胆之至啊,不过负责守护蛇族圣果赤玉果的萱黛死在碧铜山,证明碧铜山上出现了几百年一现的赤玉果。”
“你有没有上山去看过?”
“现在谁还有那个胆子敢上山去看啊,虽然很多人想要得到那赤玉果,但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碧铜山已经没有人敢上去了。”
那个说话的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继续说:“近来时局不稳,发生了太多事情,我还听说了公子秦苏也出现了,真是倒霉,千万不要遇见他。不过我听人说,曾经有人见过一个蓝发男子上山去,那个人真是不要命了......”
听到此处,手一颤,几乎将碗中的热酒洒出来,遇见公子秦苏是很倒霉的事情?我的毒可是他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呢,虽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样说,但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小鱼的消息。我走去问那个方才说话的人:“阁下方才说有人看见一位蓝发男子上碧铜山?”
那人打量了我一下,才小声说:“姑娘不曾听说蛇妖萱黛之死?”
我不耐烦打断:“自是...听过,我只是想知道,那个蓝发男子怎么了?”
“这个我便不知了,这些事情都只是听人说起过,我不是一心送死的人,哪想要去了解太多。”
不顾众人的眼色,我转过身拉住一旁愣愣地白玉,离开了林道,去城间买了两匹好马,白玉见我一言不发,脸色又不好,便小声地问道:“穆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将包裹捆系在马背上再递给她:“听我的话,快回家去,我此次连自己的安全都没有把握保全,我怕你要受到连累。”
白玉一听便踢了马一脚,生气起来,我眼疾手快赶紧将受到惊吓想要奔跑出去的马牵回来,对她说:“这又是怎么了?”
“姐姐你以为讲过很多次了,我也讲过很多次了。”她别过脸,眼眶有些泛红:“我好不容易能够出一次门,说是逃出来,其实这已经是母亲默许的,她把我的灵力封印起来,不让我使用。但是我不在意这些,是不是因为这样,姐姐觉得我只是一个累赘?”
“我也不能算是累赘的好吧,到了最后关头我总是能设法保全自己的,我身上有母亲留给我的魂玉,姐姐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想到在林间被蛇群围攻的时候她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珠子,眼神坚定地挡在我身前的样子,这个身份显赫的孩子,自是身负异宝,想要伤害她也不是容易的事。看到她欲泣的样子,心不由得一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见她还是红着眼眶别着脸不肯看向我,也不肯说话,我走过去替她理了理鬓角边的碎发,拢了拢厚实的披风,哄道:“还要生气吗?赶紧跟上我去找小鱼,不要耽误时间了。”
“什么?”白玉吃惊地说:“我亲眼看见鱼哥哥走了,我们怎么去找他?”
深秋之后,应该会更冷,今年第一场雪的到来也近了,我抬头看了看满目的萧索,转身跃到马背上,说:“他回碧铜山了,我错怪他了,我很内疚,很后悔。”叹了口气:“原来他真的将我当成了朋友,他是相信我的。白玉,我们赶紧回碧铜山去。”
策马奔驰在路上,风沙刮得脸有些疼,我没有想到小鱼会为了我返回碧铜山,当时的我身中剧毒,没有解药必定身死,虽然他未必不会知道这毒根本没有解药。那个时候我以为萱黛是蛇族首领,但是听到她临死前叫姐姐为她报仇,便知道,蛇族之中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他一定是听到这句话才会回碧铜山,等待萱黛口中的那个姐姐的出现,寻找解毒的方法。
一路策马而去,心里有些乱,耽误了这么多天,不知道他的处境怎么样了,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被禁足安山咳血饮酒的小鱼,这个寂寞无奈得令人心疼,愿意相信我的人。我曾经怀疑过他,曾经不愿意去相信他,若是他为此丧命,我会内疚一辈子。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打探到他的消息,我要去救他,即使是要闯入冥沙域蛇族总部。
本是想着,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就要全心全意去寻找凤凰神鸟,去寻找凰羽,尽快完成任务。可是来这不久便惹上了蛇族,面对这些事情我自然是不能袖手而去。虽然每在这里多待上一天,我心中的牵挂便会多增加一分。
八荒战事如何,玄凰危急如何,族人如何,幽火司还能藏匿多久?这些事情一旦想起,便会心乱不止,我再也做不到以前那般,心如止水。
策马回碧铜山的时候,冷风灌进披风中,全身被动的很透彻,却也想了很多的事情。
人世间本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牵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心乱,我忽然觉得此刻的我才是真正性情的我,不是冷漠如霜雪,不是心沉静如枯井,不是万事考虑周全谨慎才愿意去做,不是冷静不会冲动,不是不会意气用事,不是只会顾全大局。我也有属于自己世界的颜色,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想要去帮助去保护的人。
再也不会只被使命压负,只为任务而活,我只是我,不想再压着性情活着的我。
相识的时间固然是太短,短到我们彼此都没有真正地认知到彼此,但是因为信任,我们成了朋友,成了伙伴,会彼此牵挂,彼此担心。即便是有一天,我离开了,我也会永远记住这种感觉,牵挂的感觉。
小鱼,我的朋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