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体验过死亡，而是没有像此刻那般毫无预备地，被控制得那么彻底。浑浑噩噩之中，似乎听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身体感觉很轻飘，似乎是回到了作为灵魂体的那些日子，无论做什么总有些力不从心。

我是死了吗？

心中一凛，不，我不能死......

忽然一滴滴微凉的液体滴落到唇瓣上，缓缓滑入嘴里，一丝丝清甜在唇齿间蔓延开，顿时全身被冰冷禁锢的经脉竟然有些松动起来，我试着提了口气，却依旧感觉身体内部气息空荡荡的，依然不能使用术法。眼睛虽然已经睁开，却看不清楚眼前的任何东西，总有一团迷雾笼罩在眼前一般。

飘渺了许久之后，沉寂多时的意识终于开始有些许恢复，眼前模糊的影像也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棵树底下，白玉见我转醒便紧紧地抓住我的衣领，用力地摇着：“穆姐姐，穆姐姐，醒来！醒来！”

我吃力地抬手阻止她继续摇晃，口中甘甜的味道还在，疑惑地问：“白玉，我不是中毒了吗？”

白玉见我还能清醒说话，高兴地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掏出一个赤红的果实塞到我手中：“你晕过去的时候我用冰息撒到你肩上的中毒处，好在之前我因为误给你喝了一整瓶木息露，继而喝了一瓶冰息，没想到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体内毒素的蔓延，然后我用赤玉果的果汁喂给你喝了，没想到你马上就转醒了，看来着果子真的有效果。”

手中的赤玉果粘糊糊的，一时间想起了满山的赤玉蛇，我将赤玉果递给了白玉，这粘腻腻手感，让清醒时候的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吃的下去。头有些疼，身体又很无力，这剧烈的毒虽然被这果实还有冰息压制了下去，但是我却被封印了一身的术法。这毒不解，我就失去了一身的武艺，此时又得罪了蛇族，日后真是危险之至了。

晕倒之时肩上的那一阵冰冷，体内经脉被寸寸冰封，原来是我曾经喝过的冰息被激发的力量被激发出来了。

这毒液的毒性如此剧烈，只怕世上没有什么解药可解，然而却有冰息的镇压，想到那可以捆缚那个紫衣少女的困龙索，不禁猜测这全身是宝的白玉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靠猜测是无法去确定的，但却知道她一定是极其显赫的身世。很想开口询问，但是想到既然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就一定不会去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信任，所以不会去猜忌，更不会勉强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毕竟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坦然相对。我自己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小女孩那么地信任。大约是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真诚，宛若大地清新的气息，纯真而温暖，让人怎么也猜忌不起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抓住白玉的衣袖急急地问道：“小鱼呢！”此刻我才发现，我已经不在碧铜山上，而小鱼也不在身边。

白玉低着头没有说话，我心一急，挣扎着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半点气力去站起来，心里越来越急，用力地抓着树干，直到粗糙的树干划破了手掌才勉强能够站起来，困难地向前迈出步伐。小鱼不要有事，我不想你有事。

“穆姐姐！”白玉慌忙地扶住我，阻止我往前走：“鱼哥哥已经走了！”

我一怔，转身望着她，身子不禁一软倒靠在她身上，虚弱的身体几乎站立不住：“走了？什么意思？”真的出事了，还是......

白玉扶着我缓缓坐下，抿了抿嘴，缓缓说：“你晕倒之后，我跟鱼哥哥就急忙带着你下山逃走，走到了这里的时候，他就突然一言不发地扔下我们掉头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那里了。”

真的是这样吗？他是后悔了吗？

肩上的麻痛又开始蔓延，我抬手扣住肩上毒液侵蚀的地方，压制下心中的难过，虽然跟小鱼相处的时间很短，我却真心地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来看待，衷心地希望他能够在与我一起的旅途中，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我说过，有一天他后悔的时候可以离开，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不是说相信我的吗，为什么，到了此刻却又一句话也不曾留下便离开了。

我苦笑了一下，被毒液侵染的我各方面的能力都受到了影响，同一个地方一定不能逗留太久，以免行迹暴露。虽然体内的毒素被压制了下去，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个紫衣少女临死前让她的姐姐要为她报仇，她口中的姐姐必定也是蛇族举足轻重的人物。

我认真地对白玉说：“白玉，你可以选择自己离开，跟我在一起太危险了，如今的我只会拖累你。”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离开嘛！”白玉急得直跺脚，一把摔下肩上的包裹，砸到地上气愤地说道：“都怪我的灵力被封印了，这一大堆东西带出来都浪费了。”说着还用脚去踢包裹里面的东西。

原来她不会武艺，只是因为灵力被封印了，我拦住激动的白玉，察觉力虽然大大被削弱，然而此刻潜意识却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我缓了口气站起来严厉地说：“快，我们快离开这里!”

白玉被我吓了一跳，急忙扶住我捡起包裹，没敢开口问过一句话，便匆匆地扶着我离开，我紧咬着下唇努力地迈开步子奔走着，想要挣脱那种虚弱无力的束缚，却都像踩在棉花上，怎么也不能真实地触碰到地面。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我暗道不好，果然有追兵来了。袖中的六合杖似乎也感到了危险的到来，流露出那股独特的气息，到了体内却怎么也感觉不到，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果真是无药可解的毒。

走了没有多久，脚下便越来越无力，我感到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终于一软，跪倒在地上，白玉惊叫着搀扶着我勉强站起来，我摇摇头推着她的手说：“你快点走，不要理我。”

白玉紧紧地拽稳了我，怎么都不肯松开手：“不可能！”

我叹了口气，虽然无力却还是习惯性地握紧了六合杖，转头看时，身后的大片的赤玉蛇已经包围过来，远远看着，像红色的潮水涌来。越来越近了，有的已经跳起来扑向我，我用六合杖一挥扫开了蛇身。

越来越多的蛇扑过来，我挡在白玉身前，举起六合杖不断扫开蛇群的攻势，不断跃起的赤玉蛇几乎要咬到我的手。

在我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时候，白玉一把推开我，将我往她的身后一送，伸手在包裹中掏出几个玉瓶，砸在身前，一股冰冷的气息顿时炸开，我记得那是冰息，冰冷暂时将蛇群逼退了几分，然而排山倒海的蛇群已经不畏惧这几瓶冰息所带来的寒冷,踏着同伴的身体也要向我们扑来。

眼见着蛇群已经到了身前，我想要走过去却没有力气再去迈开一步，更没有力气再次抬起六合杖。白玉眼神坚定地挡在我身前，手缓缓探到衣襟边取出藏在衣襟中的项链吊坠，圆润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握紧了那颗珠子想要捏碎它。

正当她准备捏碎珠子的那一刹那，蛇群中忽然炸开了一股寒冷，风霜卷起无数蛇尸碎片纷纷从半空落下，强悍的力道将周围的赤玉蛇生生撕碎，空气中荡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白玉与我皆是一怔，在腥风血雨中看过去，只看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缓缓地向我们驶来，在满地的赤玉蛇中驶来，所到之处蛇身迅速凝结起了厚厚的冰层。本是血腥熏人的蛇群之路，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却丝毫不乱地优雅缓缓前行，隐约着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传来，虽带着冰冻万物的寒冷，却因白马轻踏白玉珠帘微晃，竟让人感到了几分温润。

仿佛这满地爬动的赤玉蛇是飘然的红布，被冻结的蛇身渐渐破碎，散落了一地是布上的残花冷艳，那辆马车明明朝着我们驶来，越来越近了却又越来越远了。

我疲惫地倚靠着白玉，等待着马车的靠近，马车上的人没有出手却已经毁了满地的赤玉蛇，由此可知那人的力量是多么可怕。虽然我一身的术法都被封印住了，却能判断出车中人的力量绝对在我之上。

虽然此时看来，我们是被救，但是却丝毫不敢放松，是敌是友还未确定。白玉手中依旧捏着那棵圆润的珠子，扶着我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此刻我才看清楚那珠子像是珍珠，却又不像，珠子呈现半透明状，中间还有一抹淡淡地红痕。

冷香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白梅的清香，将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点点驱散，我心里不断寻思着，那马车中到底是什么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