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阵古老的声音响起,从地底透出的金光将原本黑压压的天幕照得有如白昼,思君脸色苍白地任由我扶着,我极目向塔下望去,只见一张巨大的的金色灵符缓缓从塔下地面升起。
似有似无的奇异烫金符号飘渺在金光中,隐约地有凤凰残影围绕在灵符,巨大的带着火光的尾翼舞动着,似扶柳轻扫,似烟云蝶舞。奇异的符号在金光中扭动着,跟古卷上的符号有些相像,我回想片刻,不禁发出一声惊叹,这便是,能撕裂时空的开荒印吗?
开荒印只在古卷中有过零星的记载,它乃上古神鸟凤凰的一滴心头血所化,带有灭亡之时的希望,当年完成血脉传承后,凤凰便归墟于天地之间,所遗留下的一滴心头血,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不舍化作了开荒印,一直庇护着云山之上的血脉传承者。
然而万年的时光流逝,八荒之上多次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再有血脉的流失,使得这上古灵符逐渐被埋没在云山之下,从此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直到多年前,凰羽在此地化身重生,天际下起火雨,才将开荒印从沉寂中唤醒,制约着此地的魔气增长蔓延。
它缓缓升至半空,天地之间金光普照,云上之巅笼罩在金光之中,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心头血被唤醒了似的躁动着,我不由得伸出手,光芒洒落在手心,渐起阵阵暖意。此时灵符飘浮着,受到了强烈的血脉感应,顿时光芒大盛,随后又慢慢黯淡下来,最后金光消失,巨大的灵符缓缓缩小,化作了一张普通模样的灵符飘落到我的掌心。看着手中的开荒印,心中不禁一喜,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
再去察看倚靠在栏壁被我掺扶着的思君,此刻他脸色苍白,双眸微闭,眉头紧锁,我连忙去触摸他的手,发觉他的身体像蒙上了一层霜,寒气逼人。暗叫不好,恐怕是先前的激战后没有调息便输了真气给我,又受了开荒印精纯正气的影响,导致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我运气探扣住他的手去查探他的经脉,发现他体内的气息微弱得似乎将要凝滞,一股股寒气在经脉中流淌。再看向他的脸色,发现他的神思都有些开始不甚清明起来。便抓住他的手,按摩他的神门穴与合谷穴,促进他脸部的血液循环,帮他振作精神,提神醒脑。
待他稍微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我扶着栏杆站直身,脸色苍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眉间锁得更紧,身体有些颤抖,脸上似乎万年不变的优雅微笑消失了,我一怔,也不知要再要如何去做,只立着任由他。感觉他周身都散发着迫人的寒气,我有禁不住走上前,刚踏出一步,他急急说道:“别再上前了。”
刚踏出去的步伐生生止住,我有些担忧地说:“思君,让我帮你压制一下寒气。”
思君听了苦笑一下,不禁轻咳几声,抬起扶着灯塔栏杆的手迅速点穴锁住了全身几个重要穴位,我看着栏杆上他的手方才放过的地方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正要再开口,他痛苦地喘息着,声音虽轻微却还是稳的:“穆子弦,我此刻寒气攻心,怕是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气了,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便赶快离去吧。”
我不禁皱了一下眉,虽然只是犹豫了短短几秒,脑海中却是万般思索衡量,此刻夜色已去,微弱的晨光透出了云层,塔中烛火明灭,蜡泪滑落烛台,温度减消。他感受到晨光初现,显得有些惊慌,难道他害怕阳光吗?此时我也顾不得他说过的话,几步上前掺扶住他:“思君,我定要救你。”
他推了几下没有推开我,也便任由我扶着,紧握着拳头深锁眉头,缓缓陷入了迷沌中,我想了一下,想到穆家废墟后山中有个当年我常年闭关修炼的山洞,便背起他,迅速离开了灯塔。
穆家已经几乎辨别不出当年模样,我顾不得这些,凭着记忆急急背着思君绕过倒立的乱石杂草,去到那个山洞中。虽然云山曾经受过重创,好在这个山洞也是极其隐蔽,倒塌了许多巨石下来,山洞却也没有坍塌,还能勉强容身。
我将思君放在一旁的巨石上,在地上挖了一个几寸深的长形浅坑,刚好容下一个人的宽度,在两旁围上一层石头,然后在石头外围再燃起了柴火。这样的长形浅坑,有火堆围着,变得很暖和,而围在浅坑与火堆之间的石块,可以被烧热后持续散发着热气,这种方法很管用,我还是暗杀者的时候每次受伤感到寒冷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我脱下他的披风,铺在浅坑中,再扶他躺进去。
思君一趟进去,紧绷的神色顿时有了一丝松解,然而脸色中隐约有黑气开始蔓延,寒气将山洞周围都冻起了一层薄霜。我又是一怔,难道他平时都是压制住体内的魔气的吗?倘若真是如此,他压制了魔气实力都已经与我相当,要是彻底爆发,我恐怕都已经葬身此处。
想到此处,我不禁摇头苦笑,怎么就如此鲁莽了呢。
我再次抬起右手扣起他的手,左手运起六合杖,顿时一股温润的气息缓缓从杖身流淌出,进入了我的经脉中,然后再经过我扣住他穴位的右手,缓缓灌入他的体内。这股气息是六合杖独有的,经过我多次试探,发觉这股温润的气息有疗伤的奇效。但此刻我怕满身魔气的思君不能直接接触,便先将它通入自己的经脉,经过我的经脉调解,再输入到他的经脉。
温润的气息在经脉中流转,洞中的寒气渐渐被瓦解,石壁上的薄冰化成水滑落下来,我疲惫地看了看思君的脸色,发觉他的脸色已经好转,英挺的鼻梁滑落一颗薄汗,虽然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魔气却已经消散。
运气察探之后,发觉他的体内寒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气息也被平息,安稳地流动着,虽然经脉有些损伤,却没有什么大碍。魔气被收敛起来,因此我也察觉不到。
我不禁长呼出一口气,收起六合杖疲惫地坐到一旁的石上,等待思君的转醒。全身的经脉有些冷,许是太累,觉得眼皮变得很重,怎么也保持不了睁开的状态。我犹豫了一下便决定休息一下,于是去理了一下火堆,怕烧的太旺,又察看了一下思君的毒伤。做完这一切。然后略微安心地靠在石壁上闭眸浅睡。
迷糊中身上一暖,我立即转醒,猛然开眼,看见思君已经醒了,将自己的披风披到我的身上,此刻外面已是白天,阳光洒下来,似乎让他很不习惯,他扣了一个手印,设结界将山洞口封起来,山洞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只有火光跳跃。然后他去给火堆加柴禾,让火烧得更旺,我坐起身,一言不发。
思君加完柴禾坐到石上,脸上恢复了面具般优雅的浅笑,倚在石壁上对我说:“穆子弦,你居然还救我。”
我看着跳动着的火焰,思索着要是他此刻出手来抢夺开荒印我会有几分胜算,表面上却仍然是不动声色。
似是叹息,又似是自言自语:“许多年未曾见过太阳,我都害怕白天了。”火光隐约中,他的表情我看的不太清晰,却仍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思君,我们各助一次,两不相欠。至于那印,我是必须要拿走的,如果你也要,我们只有再打一场了。”沉默了片刻,我冷静地开口,虽然他的实力远胜于我,但是我若是使出十分的实力,勉强脱身也是不难。
“呵呵。”思君倚在石壁上隔着火光看着我,笑道:“穆子弦,你好破坏气氛。你们玄凰那破印,本护法什么时候稀罕过,想要的又不是我,倘若魔君想要,自己去取便是了,不过这么多年,你们的藏身之处不也不是没有本事找到嘛。”
我一听,也便安心下来,忽然思君也站起身拉起我,我转头看向他,他此刻满脸紧张地感应什么似的,急急说道:“快走!右护法带着兵马来了,你再迟一步就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跑出山洞外,跃上一棵松树,想要寻个方位离开,却感受到大批兵马赶来的气息,暗觉不妙,四面八方的都是魔族兵马,不禁冷笑,这魔族右护法果然厉害,带兵上山居然是从各个方位包抄上来,每条下山的路,都走不了了,看来今天我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穆子弦,你随我来。”思君从山洞中走出,我看着树下用黑布条蒙住眼睛的他,没有犹豫地跟他去了,此刻已经无路可选,我只能相信他了。
我跟着他回到灯塔中,他扣了手印,顿时等下底部出现了一道飘渺的门,我看着这幻影一般的门,他说:“进去,塔下是我封印的一个梦境,你进去之后,右护法就不能感受到你的气息,我会调动兵马,空出北方位,届时只要你的眉间有我的呼应,你便咬破食指点在眉心,就能走出来,从北方位离开。记住,不要被幻境迷惑住。”说着他将食指点在我的眉心,眉间一热,我便转身走入了那道幻影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