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边的血腥味带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我平息着胸腔中翻涌的躁动,轻咳一阵,缓缓拭净唇边的鲜血,许多年没有认认真真地打一场了。
思君扣着手印始终笑着看我,剧烈地寒气将周围蒸腾的热气逼退了下去,云山的废墟在一片黯淡的月色下,迅速以我们两人为中心冰冻蔓延开,周围的物体覆盖上了一层冰层,被冰阵封锁住的我,不禁又是一阵轻咳,嘴角的鲜血滑落下来,滴在手心。
我挥手收回六合杖,一点足冰层跃起身,在冰阵中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行动变得有些不够利索。寒气越来越重,畏寒惧冷的魔族左护法,所有的攻击技能都带着剧烈的寒气,他瞬时间变换了几个手势,最后十指微扣,顿时四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我凌空一转身,落到一棵巨大的松树顶上,大地震动,冰阵中缓缓升起六面冰墙,将我所站的巨树团团包围住。六面透明的冰墙,围困着我,依稀可以看见墙外玄衣飘扬的思君,我握紧了手中的六合杖,运起魂觉精细察觉,感到周围密不透风的寒气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将我罩住,眉心有些泛疼,使用魂觉已经有些过度了。不禁微叹,这魔族左护法,着实不好对付,做事毫无破绽可寻。
心中想着,手上却是迅速地扣了手印结了一个结界将自己包围住,没想到却触动了冰墙中的气息,冰墙迅速移攻势动着,我警惕地凝神分辨着,抬手之间,感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抬得有些艰难。
右肩上伤口流出的血凝结了一层薄冰,本来不停荡开着的疼痛也变得麻木起来,呼出的气息变成一缕寒雾。我艰难地抬手扣着手印,手却已经不听使唤起来,怎么也不能一气呵成。
全身麻痛着,竟怎么也站不稳,不禁单膝跪在已经覆满了厚厚冰层的松树上,手僵硬着握着六合杖,才勉强不使它脱手而去。耳边思君轻笑道:“穆子弦,你还撑得了多久?”
脑中浮现他倚坐在灯塔栏杆上优雅的神色姿态,心下一狠,咬紧了下唇,用尽全力猛然运起六合杖,狠狠地击在受伤的右肩上。顿时右肩的伤口崩裂,已经凝了薄冰的血块被涌出的鲜血冲落下来,一阵剧烈地疼痛席卷着全身,短时间全身的麻木有了缓解。
我迅速再次结起手印,沾染了鲜血的六合杖飞身而起,悬在身前,发出耀眼的光芒,温润的气息流转在周身的经脉处,将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暖起来。周身的经脉随着六合杖气息的温养,精神一振,顾不得还流血的右肩,更顾不得几乎麻木的疼痛,轻喝道:“二合:听残雪!”
风雪骤起,狂乱的飞雪带着凌厉的剑气不断地袭击着冰墙,感到寒气被逼退了些,冰墙上了几道细微得难以察觉的裂痕,墙外的身影一怔,随即又迅速扣起那个奇异的手印,将被逼退的寒气又增强了几分。
风雪不停地卷席着云山之巅,满目疮痍的云山废墟中,我与思君虽然身形丝毫不懂半分,却不停地变换着手印在斗法。肩上的伤跳动着一股灼热,将我内心深处的倔傲不服彻底激活起来,多年前那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中我也曾在这种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中这样战斗着。
我咬了咬下唇,再次扣起穆家熟悉的手印,喝道:“二合,三合!”将两招术法融合在一起,六芒星在眉心一现,天际上巨大的六芒星缓缓成型,带着震人心魄的气息迅速压下来。
地面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裂开的地面生生地把覆盖着的厚实的冰层震裂来,灼热的熔浆涌出地面,融化了被震碎的冰块,发出“嘶嘶”的响声。漫天的飞雪却没有被融化,反而奇妙地跟灼热的熔浆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热气中卷着飞雪,一寸寸地逼着冰阵而来。
我再次催动魂觉,顾不得眉间跳动着的疼痛,一寸寸地仔细感应着周围气息的流动,闭眸间周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只有六面发光着的冰墙在移动着,在熔浆跟飞雪的融合攻势下,方才出现的裂痕在慢慢扩大。
心诀念起,六合杖飞回手中,刚想抬起右手,却被肩上剧烈地疼痛震撼着,六合杖差点脱手而出,我此刻才迅速捏了一个愈伤咒,一道灵符精准地贴在伤口上,将血止住了。
随即抬起左手执起六合杖,右手带着鲜血凌空画了一道灵符,灵符闪动着金光,狠狠地贴在冰墙的裂缝上。睁眼的瞬间,冰墙迅速裂解,在猛烈地攻势中灰飞烟灭,狂风撕裂着凝固着的一切,冰层裂解融化然后化作雾气,一瞬间冰阵带来的冰封全部化为虚无,月光惨淡地撒落下冷光。
我站在簌簌地掉落冰块又迅速溶解的松树上,有些气喘,思君此刻也站在不远处的树顶上,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冷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用指腹拂过溢出鲜血的嘴角。有些苍白的脸上,嘴角带着鲜红的血迹,笑得有些优雅而带着三分妖媚:“穆子弦,真是小看你了。”
右肩的伤口处虽然封了一道灵符暂时止住了血,但是由于失血过多,此刻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我握着六合杖,感受着杖身弥漫出的温润,淡淡地说道:“思君阁下,看来,你的命,我是没本事要了。”
思君听了只是整理了一下打斗中乱了的银发,修长的手指穿过银色的长发,依旧笑道:“穆主言重了,若是再继续斗下去,我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你。”
我淡漠地拭去唇边的血迹,握紧了手中的六合杖,感受着温润的气息淌过周身的经脉,目光随即一冷,说道:“虽然我暂时无法取阁下的性命,但是,此战,结束得未免早了些。”
仿佛是意料之中,思君半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色中却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神色,无奈地叹道:“真是服了你了,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吗,虽然我是魔族的人,我们势不两立,但好歹我们之间也并没有深仇大恨。”
他看了看我全身戒备,随时准备痛快大战一场的样子,再一次无奈地叹道:“你此次前来,无非就是想要了解制约云山魔气的力量,我被派遣来这也是这个原因,而我在这守着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寻找出来,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倘若能有人一同寻找,我乐意的很。”
说着他收起佩剑,卸下一身的防备,对我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吗?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何不暂时合作,你想知道真相,我也很想知道。”
我想了一下,觉得暂时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总好过我与他在这斗个你死我活,于事无补。
于是收起六合杖,也卸下了一身的防备,说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们便暂时合作。”
达成一致后,我们回到灯塔中,思君袖袍一挥,灯塔的蜡烛顿时亮起,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了九天云霄。我靠在栏杆上调息着,说道:“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下。”
他看着调息的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右手,将自己的真气灌输给我,我一怔,随即下意识抵抗,他有些无奈地摇头,镇压我的抵抗:“这样你的伤会好的快一些,毕竟不是你自己的身体,用不好会伤着自己的魂魄。”
我感到他的真气化作一股暖流,温养着我的身体,果然着身子还是娇弱了些,想着既然暂时合作,也就接受了他的帮助。虽然传闻魔族人毫无信义,行事诡奇,然而看着眼前魔族的左护法,却明显觉得他不是那种人,怎么也提不起戒备。
调息了片刻,我的脸色才恢复了过来,思君靠在栏杆上,回应了我的话:“当年魔君占领了云山,曾经建立在这里分部,但是被凤皇灭了之后,这里便开始多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制约着魔气的蔓延。由于我一直懒于战事,魔君便派了我一人驻守在这,让我找寻这股力量。我猜测这是你们玄凰精纯的血脉力,但苦于我不是玄凰族人,不能凭借血脉的感应去寻找。”
我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这股力量确实是玄凰族的,可是即便是已经跟皇室立下血誓的这副身体,也无法准确地判断这股力量来自哪。”
思君听了,沉思了片刻,提议:“我催动魔气,那股力量就会出现,届时你再用血脉之力去感应,如何?”
我听了,觉得此计可行,神色一松,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忽然听到他说:“这样才好看嘛。”微讶地转头看过去,他笑得像一块暖玉,我也懒得再理会,此人行事确实有些,嗯,难以捉摸。
随着他的手势,周围的魔气顿时涌出,将本就暗淡的月光几乎掩盖了下去,灯塔的烛光大盛。魔气越重,那股精纯的血脉力量越强烈,我动用花复湮身体的血脉之力去感应,发觉这股力量隐隐约约地从地底蔓延出,虽然微弱,却极其霸道地制约着魔气的流动。
顿时心中一喜,想要追寻,却抓不到行迹,感觉就是这股力量被埋没得太深,怎么也抓不住。我收起感应看了看眼色有些苍白的思君,刚打斗完,他便用自己的真气为我疗伤,此刻又催动大片魔气,有些虚弱。
我示意他可以结束了,他手一松,靠在栏杆边有些气喘,我喜愁交织地不说话,他看着我,闻道:“如何?”
我摇摇头:“感应到是从地底蔓延出,然而却还是捉摸得不太真切。”
他轻咳了一声,考虑了片刻,说道:“能否借用你的一滴心头血?”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血是全身最精纯的血,是血脉力量的源泉,我点头:“也好,劳烦了。”
征得了我的同意,他抬起右手,隔空放在我的心脏处,我顿时感到一阵心头上的尖锐疼痛,几乎使我眼前一黑,还好是我能承受的范围。一滴泛着微光的血液被抽取出来,悬浮在空中,顿时心中的痛楚消失,余下了阵阵慌闷。
思君始终带着优雅笑容的脸上急速地闪过一丝敬佩,太快,快的几乎无法捉摸。他将我的心头血催动着,滴到塔下废墟中,我霎时间感到全身躁动,一股精纯的血脉之力冲击着我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气息从地底深处冒出,所到之处魔气消散,这是玄凰族纯正血统的力量啊。我看着眉间紧锁,捂住心头神色痛苦地思君,不禁走过去扶住他,再设了一个结界包围住他,在这股力量前,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经受不住。
大地震动,有金色的光芒从地底冒出,将灯塔的烛光一下子照灭了,我扶着思君,看着金光升起,体内的血液有些狂热起来。
一个沧桑而又遥远的声音从地底响起:“血脉传承者,可得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