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竹楼的时候,经过固魂丹的固魂,我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花复湮的身体,包括她的血脉之力。当然我不可能代替她变成占卜师,毕竟灵魂还是自己的。
近年来冥族与魅族联合起来对战魔族,虽然玄凰族退到了幽火司,却仍然有不少子民在逃亡的时候流落在他族,或死,或成了永生永世的奴隶。
当得知当年有一支村落分支的子民落入了魅族的手中,未被处死,也没有选择随着家园的消散而去,而是忍辱负重沦为成了奴隶,暗暗地组织了一支队伍反抗着魅族的压迫。魅族与冥族近来忙于对战魔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镇压玄凰分支的反抗。于是分支的领将便趁此机会暗地里向幽火司外的玄凰军队发出联系,花复月接到消息,确认了情况之后,就赶着带兵去接应。
我踏着沉积在竹林中的枯叶走回自己的竹楼,枯叶踏上去发出一阵轻响,感官也苏醒了起来,仿佛这竹林中每一缕竹子的清香都能闻到,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感觉真好。准备走到竹楼的时候,闻到一股烧烤的味道。我疑惑地望去,只见我的两个小徒弟已经出关,围坐在竹楼前空地上的一堆篝火前,正在烤着一只收拾妥当的鸡,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我已然许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北辰细心地给烤架上滴着油烤得酥黄的鸡涂抹着调料,对一旁看得直流口水的池林说道:“师弟,你的口水再流下去,就要把我给冲走了。”池林被这么一说,吐了吐舌头,我看着有些好笑也有些欣慰。池林本是个离群不善交流的孩子,我因为一丝怜悯将他带出平民区,而北辰的天生蛮横曾经让我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收做徒弟,现在看起来他们相处得很好,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池林站起身想去一旁取柴火,看见了站在远处的我,显然被吓到了,愣愣地没有说话,北辰也看见了我,跑去拉着池林轻声训道:“师弟,怎么不说话,教过你多少次不要怕跟陌生人交流。”随即又转向我,客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是不是要找我师父的,她不在。”
我笑着走过去,看着他们将手放在他们头上,说:“我就是你们师父,怎么用了个身体,就不认识我了?”
两人张大嘴巴吃惊地盯着我看,我无奈地摇摇头,对他们说:“可是修炼得累了?”
北辰一听,以为我是在责问他,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每日都锁在房中修炼,有些闷,出关的时候看见师父不在,就自作主张拉着师弟在这烤鸡吃,这件事跟师弟没有关系,是我拉着师弟来的。”
池林一听,抬头小声地说:“不是的,我们......”
我听了又是一笑,揉了几下他们的头发,说道:“师傅又不怪你们,你们还小,觉得这样的苦修闷些也是常事,偶尔放松一下觉得自己喜欢就好。看到你们如此和睦,我感到很欣慰。这几日我又要离开了,师傅不能抽时间多多在你们身边教导你们,是为师的过失。”
北辰听了看着我拍拍胸脯认真地说道:“师傅,我会照顾好师弟的,我学的快些,可以教他,师傅不要担心,去做大事吧。等我们长大了,就能帮助师傅了。”
看着如此乖巧的两个徒弟,我有些愧疚,当初怎么就会觉得蛮横的他不会乖巧呢,许是池林常年离群,不善交际,让他有了责任感,毕竟是自己的师弟。
我又叮嘱了几句,写了几卷卷轴交给北辰,让他们继续烤鸡去了,我又安排了一下,便直奔云山而去。
云山之巅,直冲云霄,往日的安宁已经消沉,灵气全都消散了,此刻正是白昼,天还没有暗下来,整个云山都死寂着,半点声音全无。灯塔静静地矗立在云山上,被天上的云烟掩去了大半,我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在灯塔的栏杆上。白天都感觉不到魔气的存在,我用了身体的血脉之力去感应,却石沉大海般没有结果,只好坐在栏杆上,等待日落。
云烟从身边流淌而过,塔下的废墟都看得不太真切,握在手中的六合杖在云烟中显得晶莹剔透,像极了一件完美的观赏品,哪里像一件取过无数人性命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武器。
温润的气息在掌心中润荡开,这熟悉的感觉陪伴着我渡过了很多日日夜夜,让我潜意识中觉得这就是母亲的气息,我从未谋面的母亲。在天雷之劫之后,这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我的思念也越来越强,虽然明明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知道母亲的样子了。
我缓缓拂过触手生温的杖身,越是想要追寻答案,越是失望,我很多时候会想,是不是六合杖中困着一个灵魂,默默地陪伴着我。幸好我做事一向不急躁,总是善于等待时机只待一举得手,终也在失望之余将这满腔的疑问暂且搁置下了。
不知道这样出神地想了多久,霞光万丈映红了远处的天空,我倚在栏壁上望着万千云霞,风过云卷云舒,多少年前,我的哥哥也曾陪我这样看着落霞,回想起他说过的话,终于能勉强明白了几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气息也开始不安分起来,魔气从四面八方聚集着,稍微凌乱又被一股力量暗暗压制下去,我并起食指中指点在眉心,感应着这股神秘的力量。果然发觉这股力量是属于玄凰族的,而且脉力精纯,恐怕是纯血统的玄凰族人力量,然而这力量却深远而又绵长,从无法判断的某个方位幽幽地传出来,让我一时间也无法断定如何去寻找。
这偌大的云山,魔君为什么就只留了一个左护法?
当天幕终于彻底暗沉下来,周围空气中魔族的气息也弥漫开,无处不在,灯塔的烛光此刻却没有亮起,灯塔之下废墟孤坟魔气隐约流淌,上次的幻境也没有再出现。
跳下栏杆走到灯塔阁楼中,断烛残泪在月光下还透着清冷的光,六合杖悬浮在身前,发出浅浅的紫光,我微微转头对着身后说道:“思君,出来吧。”
衣带微响,玄色披风紧裹的魔族左护法思君突然现身,坐在身后的栏杆上,脸上带着恬淡优雅的笑,披风中露出银白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扬起。对我打了声招呼:“穆子弦,好久不见啊,你看你都用了别人的身体了。”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看了看我,嘴角勾勒起迷人的弧度说:“穆子弦,你跟你哥哥怎么那么像,想要打架之前都是一个眼神,果真是亲兄妹。”
“为什么云山只有你一个?”我冷冷地开了口,心下有些抵制他提起我已经亡故的哥哥。
思君然带着优雅的笑,说道:“可能是我太厉害,魔君觉得只派了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我皱眉,知道在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暗暗运起六合杖,光芒大作的杖身横在身前。
“哎呀,穆子弦,你还真的是来找我打架的啊。你这次不准趁我大意对我用冰符了,上次你让我回去冷了好几天,我那次可是真的生气了呢,我这个人啊最怕冷了。”思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手掌却在身前扣成一个奇异的手势,手心跳动着银色的光,顿时周围的气温都开始下降。
我亦催动六合杖,“二合:听残雪!”随着心声暗喝,周围骤然卷起了漫天飞雪,飘飘扬扬落下,思君身形一闪,停在半空中,迅速结了个结界将自己笼罩起来。看似轻柔的雪花落着,其实有着洞穿物体的力量,沉重地击在结界上。
他从始至终都带着优雅的笑,仿佛带上了一层面具,像是上次见到他发怒的冷目光都只是幻觉。
“本是良辰美景,何必大打出手,浪费了这美好的时光。”他在结界中对我笑道。
我冷道:“少废话!”翻身踏着栏杆,结起手印,顿时漫天飞雪狂乱起来,全部凝聚在一起,带着惊人的气道卷席着空气的魔气向结界中的他袭去,魔气遇到雪球都迅速消失。“叮!”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雪球被冻结在半空,思君手中的佩剑点在雪球上。
顿时一道白光的身影闪过,带着白色的光辉,身后的雪球猛然炸裂开,又是一阵狂乱的飞雪飞漫在夜色中,月光生生地被逼退了几分。
我回执起六合杖迅速往身后一挡,挡住了他的佩剑,“叮!”两件武器相击,剧烈的气场同时将我们两人逼退了几步。
又是白光闪过,他的身影又消失了,我调动魂觉感知他的气息,然而他的移动速度太快,几乎将我的身体每个方位都包裹起来,无法判别他的位置,只能感应到气息慢慢逼近,我忽然一侧身,却是迟了一步,肩上一辣,已经被佩剑划伤了右肩,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一咬牙,喝道:“三合:饮黄泉!”扣起手印,六芒星流转着,从天际上缓缓成型,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道,向下压迫来,顿时魔气乱窜,六芒星随着我的手印翻转,狠狠地击落在灯塔下的废墟中。
地面顿时裂开了几道缝隙,滚烫的熔浆从地下涌出,灼热的气息将我周围的空气都燃烧起来,涌起的熔浆将我包围在内。思君霎时间现身将佩剑一收,再次结起那个奇异的手印,顿时周围涌起一股剧烈的寒气,与地底涌出热气撞击交织到在一起,生生地将热气逼退了三分,我感到胸腔中气息翻涌,嘴角慢慢溢出了一丝鲜血。
思君站在半空中,玄衣银发飘扬,依旧带着优雅笑着:“穆子弦,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打架呢?”我擦拭过嘴角的鲜血,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说道:“因为,你的命,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