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香坐在桌前,看着那首《长相思》:“乌川流,延溪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书桌上摆着一张地图。
那是他向萧倚竹借来的大尉详图。借图对他来说,不过张张口的事。他虽然排斥晏杨攀关系,不愿去借图,但毕竟是个少年人,好奇心重。他愿意为自己研究那首诗借来详图。
整日的把这样一个未解之谜藏在心底而不去钻研一番,他会放不下。心里像浮了朵云,沾不着地,飘得他非要付诸实践了,才能了却一桩遗憾。
简寻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乌川和延溪的流向。“乌川,延溪,乌川流,延溪流,流到、、、、”念完又蹙眉看向地图上刚刚找到的粗糙的地点----乌川延溪交界的地方在‘近槐’附近。
‘近槐’这个地方不是某个城,也非某个镇。它是几个相靠近的城的总称,那个地方因有一片据说是槐树之神诞生举国闻名的槐树林而出名。
简寻香仰头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到处翻了一遍,微笑着找出一本之前看过被扔在一边的《山川志》。他记得里面有一篇闲散游记记载了有关‘近槐’那个地方的部分风貌。
他印象最深的一段是说有一个叫罗姓女子,和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仙般的男子相知相恋,最后却惨淡收场的故事。
故事的大致是说在近槐的密罗乡,有一天来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他被镇长热情的接待,住了下来。在他住在密罗乡的那段日子,和一个罗姓女子相遇相知,过上一段快乐的日子,在密罗乡人的看来,他们早已是上天配好的神仙眷侣。
然而天意难测,好景不长。他们这对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还未真正的在一起便天涯纷飞。
事情的起因是由于几个不同族人之间的斗争冲突。
近槐地处偏南夷族的领地,因地界冲突,两三个不同民族的人们在边界起了纷争,谁也不肯让步,夷族更是想要乘此机会占领更多的领地。那个男子出于仗义,不顾乡人好意的规劝,毅然离开罗姓女子去见了敌对方夷族的首领。
整个事情的经过和结果游记里并没有记录。当地的说法倒列出几条,结果无非是冲突奇迹般的平息了,那个神秘出现的男子却如来时一般忽然的消失了。人们私以为是碰见了哪路高人,帮了忙以后不欲贪功,不求留名,独自离去。但基于他对罗姓姑娘的感情,人们又怀疑起这种说法。这便衍生出第二个版本。
有人认为,男子之所以在平息了冲突后无声消失,可能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受到了无法想象的遭遇,虽然最后他还是使夷族首领折服,平息了两地积蓄已久的冲突,但因为受了伤,命不久矣,是以不愿拖累罗姓姑娘,终是不复相见。可是这个说法又因为罗姓姑娘的反应而并不是很让人信服。
第三个说法则是关于罗姓姑娘的。听到了谈判成功的消息,罗姑娘本该舒口气,可却因等待了一天又一天,始终不见心上人回来,提心吊胆,日渐绝望。
她不想一味的等待,便决定独自离乡,去那个神秘男子可能到的地方一路追寻下去。至于结果,又流传出了不同的三个版本。最离谱的那个是说罗姓姑娘寻人不到,回乡后因思念成疾,寻人无望,终日守在那片他们相识相爱的槐树林,不想,在槐树林里,受槐树仙指点,往西而去,她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其他两个关于罗姓去处姑娘的去处,还有两个人的恋情的结果的说法,那本《山川志》并未描述。
简寻香看这故事不过瘾。没有找到合理的真相,没有听到完整的故事,想象一下子就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胃口吊得高高的,让他心心念念了很久。好不容易快忘记这茬了,这一次诗的谜题,关联上了密罗乡和近槐传说,又让他重新吊起了好奇心,欲要一探事情的究竟,竟想要把这个传说撰写完全,解开这首‘长相思’。
此时,他已经想好了。当国师必要的历练,他决定要去近槐这个地方。去近槐亲身走访,探寻真相,顺便增长见识。
他想让地图上的‘近槐’这个地方的地界清晰起来。通过自己实际测量,将地图上不完整不清晰的地方全部划分清楚,整合出近槐附近几个不同族类之间的精确关系和地界。为大尉的版图做点补充,做点准确的记载。
这也是立功的一个方向。要知道,想要成为国师,多少得有些作为拿来做初级的参选资格,这个作为可以微不足道,但必须真实有用。而走访近槐,整合风土人情,绘制详细边界图,既有趣又可行,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想罢,简寻香松了口气。继续专注的在地图上找寻了地点,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叫‘瓜州古渡’的地方。不禁暗想:是因为瓜州古渡这个地方太微不足道了所以在近槐没有标注?还是,这首不诗不是像他想得这样简单来理解的?抑或《长相思》还有更深的含义?
“乌川流,延溪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读来读去也只是一首以女子的角度,思念人的诗啊!他认为,这首诗是和罗姓女子有关的。但若说是暗示罗姓姑娘的相思,若是她的相思,诗又怎会在他们简家?
还有,如果这首诗的前半部分与近槐有关,后半部分又究竟是不是直白的暗示着下一本书所藏的具体地点呢?瞧来瞧去,并无特别的指示,这也不通啊!
简寻香左思右想仍不得要点,便在自己的本子上作着近槐的有关记录。
记录好了,才开始揣摩诗的其他句子。“瓜州古渡?乌川延溪交接近槐,如果没猜错的话,流到的是密罗乡,密罗乡。”简寻香在本子上又记下这个地名。正如他所想,在地图上,同样没找到密罗乡。密罗乡只存在于近槐的传说故事里。他觉得,这两者是有一定关系的。
因为,瓜州古渡是没有,瓜州倒是有一个。这个瓜州、、、、简寻香顺着地图稍稍往下一比划,指尖划过一个大城,停在那里。自语道:“瓜州不属于近槐,这两个不相干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呢?瓜州。”记下这个地名,又在图上仔细看了看,将近槐到瓜州的路线尽数描下。
简寻香似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亮,微带着兴奋:“等等,这么看来的话,倒像是一个异客的旅行路线,从一地到另一地。而且,从近槐到瓜州,正好有一条水上线路,刚好在密罗古渡,这里出现的密罗,会是偶然么?”
“吴山点点愁,那这个吴山好像在地图上也未出现。即使要出现,也该是一座山,”简寻香又重新把瓜州附近标出来的山找了一遍,仍是不见。刚露出的一丝高兴悄然隐了下去。
简寻香拢着眉毛,围着桌子打转。一边在心里想上了其他事情。
“愁,秋心,吴山?或许是地图不够详尽,或者年代久远,吴山已经改了名字和称谓?
可是,怎么看,这首诗的前半阙,照这样来理解,都似乎太过简单巧合了。而后半阙,根本不像有其他隐含的意思在里面啊。
罗琦玉,到底是想要看到这首诗的人明白其中的含义呢,还是仅仅只为表达一种思念?若说到书,整本书也只这首‘长相思’最为突出且不合理。看得出来是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目的何在?若真如晏杨所说,这简史四录春水篇只是其中之一,只留下了这一篇在简家,那么,这首他有意题上的诗除了表达相思之外,定然是有其隐含寓意的。
可,寓意既然是隐含的,如果真的有必要隐藏在里面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他个人的兴趣所在?不大可能。
自己之所以会知道这蒙着尘的书,还是因为祖父每年祭祖都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它。往深里了想,知道这本书的都是他简家和祖父走得比较近的几人,罗琦玉这么奇怪的题词,都无人注意么?她似乎没有必要为了防止别人猜出其中的意思,更没有必要弄上一首不明不白的诗让人千辛万苦的解开吧?
简寻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少有人提起这本书,晏杨更是和他们简家八竿子打不着,她是如何知道这本书的存在的?他之前生气还没有去细想这些问题,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如此的蹊跷。像走进了迷雾里,这已不是他可以看透的了。甚至查都没办法查出来。
晏家的人口实在是太简单了。晏舍是一个从小被皇家当侍卫收养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几年前,晏舍娶了杨家女子,过了两年安定的生活。杨氏生晏杨之后不久,晏舍因为邢狱的事遭人报复,殃及杨氏不幸身亡,杨家本就看不上晏舍,经此一事更是断绝了和晏舍的翁婿关系,至此,晏家便独留晏杨父女两人。
杨氏去世之后,晏舍更是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不知道具体去做什么,撇下女儿,不顾家里,仿佛是为了逃避,十几年倒也不再续弦。
几年之前,晏舍奉皇帝的命令外出查案,晏杨便去了方国公家,一呆就是几年。后来,有人谣传说带晏杨去方家的正是自己尊敬的祖父。
这事未免太过蹊跷了,自己的祖父为什么要把晏杨送进方家?
这看起来更像一个圈套,一个毫无营养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