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父一扫之前的不自在,自然的说:“我们家啊,在西边,离这不远,坐马车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多年无人住了,杂草荒芜的,有的忙了!”
晏杨:“怎么会多年不住呢?”
晏父叹了口气,低下头:“怪我,常年不在家,你娘又过早离世......”说到这,难掩悲戚之色,晏杨一瞬不瞬的看着晏舍,总是不像!如果是自己的父亲,越伤心反而会越压抑沉寂吧?这就是他们的不同,眼前的晏父悲戚显于表面,反倒叫人不安,很陌生,好像“晏父”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过了会儿,晏舍大概觉得在自己孩子面前太过流露情绪不妥,转而温声道:“家里原有请管家帮忙打理看守,只是家中无主,管家也有自己的事,我想空着就空着吧,左右无人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虽然荒废了许久,今早父亲已经重新请了管家,打扫打扫今晚就能住了,咱们此时回去正好赶上晚饭......”后面说什么晏杨都不太听了。
记不起究竟是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温声的对她说“咱们”两个字了。那个“咱们”......
小时候的放学路上,晏杨常常缠着爸爸买零食,每次买完一大堆,爸爸总要温声笑着说类似的警告:“给你买了一大堆零食,可要快走些!咱们父女回家时候,妈妈差不多做好饭 正等着咱们回家一起吃呢!有了零食等下不许吃太多,不然又说不吃饭!”晏杨只抱着零食不撒手。见她这样爸爸便又无奈的威胁:“不听话吃饭,下次我听你妈妈的话不跟你买零食,听到没有?”晏杨只笑眯眯的摇晃爸爸的手,“别嘛!”其实,打心里笃信了他不会这样做。
仗着爸爸妈妈的爱横行霸道多年,甚至极少考虑他们能够在一起多久。原以为深深埋藏的近乎遗忘的记忆轻而易举的就被“咱们”两个字勾起,回忆越幸福,回想时越痛苦。刻意不去想渺渺无期的的等待,那种不容于世的孤独之感顷刻袭来,晏杨低下头,埋在膝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流泪,一个人静静的怀念,怀念那些过往愈来愈模糊的过去。
晏舍说了半天却不见晏杨回答,待看到晏杨抱成一团的瘦小身形时也不再说话。不忍在眼中瞬间闪过,流入黑暗。
晏杨到家时,一个微微驼背的老人打着灯笼站在门口,挂在门口的灯笼,将夜风中孤独地剪影尤显凄凉却又亲切。四周晃动的树枝让寂静包围了屋子,平添几分夜间的阴森,此时此刻,门口有一个人影提着灯笼正是在等自己回家,如何能叫人不感亲切?
有人等自己回家是件很幸福的事。
见到晏舍带着晏杨下马车,“老人”健稳的走过来,其实不过是个大约五旬的硬朗老者,皱纹多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挤进了缝隙,嘴边的笑纹成为整张脸的代表,是个面相和善的老人。
“老爷接小姐回来了!”
晏舍嗯了声点点头,又半是责怪道:“张伯,晚上风大,叫个丫头出来等就是了,怎么亲自出来?”
张伯笑呵呵:“不妨不妨!丫头正忙着,闲也是闲着,不趁着我走得动,多走走,做得了,多做些事,今后老得走不动了,怕是想做都不能了!以前常常这样等老爷,早习惯了!”
察觉晏杨在看他,他也觑着眼打量小晏杨半晌,伸出干枯的手自然而然的摸摸她的头感慨:“那个时候小姐还那么小呢!一眨眼就这么长大了!今天,小姐终于又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晏杨心情莫名好了些,乖乖的喊了声:“张伯!”。
晏父紧紧衣领道:“外头冷,进去再说吧!”
“诶!进去说!进去说!饭都快凉了!”张伯不再伤感,乐呵呵的像个老爷爷领孙子回家样牵晏杨去饭厅。
晏父和张伯边说着闲话,边路过院子进门。月光不亮,乌云半遮,庭院隐隐绰绰的投下几棵树的光影,还有一圈圈一排排的类似于曾经栽种过花草的圃园。青光夜色下的小石子路旁看见杂草隐约已经被拔掉许多,但整个院子远远近近的还剩下半个院子的草高高矮矮一片,其间传来虫声孑孑,不知名的虫子“草丛森林”角角落落有一声没一声自鸣自弹,不一般的悠哉,这个院子果然久无人住,清幽偏僻的很。
因为明早晏杨还要去上课,几人匆匆吃完饭不多说便洗洗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