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晨霭中一支北巡队伍出了肖城。
庄续风身侧的是庄长雪。许是头次出宫的缘故,庄长雪在马背上不停地张望,平日淡然的眸子竟露出了似孩童看见新鲜事物的眼神,庄续风望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一路未减,为他讲解路上的的名胜风景。庄长雪听着,不时轻轻点头。
一路笑谈,黄昏已至,天欲雪。
庄续风褪下狐裘为庄长雪披上,于街市绕了几圈,便寻了一处酒肆歇息。
知长雪喜静,庄续风特意要了包间。两人对饮,几杯暖酒入胃,便已醺然微醉。
未几,包间门被人叩响。趴在桌上的庄续风哼了一声,抚着头起来,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男音响起:“何人?”
门外回应道:“是我,冯越。”
“进来罢。”庄续风伸了个懒腰,抬眼望了眼自家八弟。便见他听见声响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向来人。
来人冯越,是庄续风的近身侍卫。他乃当朝大将军冯志次子。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起习字练武,是庄续风最信任的心腹。庄长雪见他亦不是一两次了。此人忠心护主,无论庄续风去往何处,冯越都寸步不离。每次庄续风来府上找他时,他都能看见不远处的冯越。这大概就是庄续风经常半夜来找他的原因吧,庄长雪想。每当这种时候,庄续风都会顺便留宿在自己府上。
冯越进来后,面向庄长雪行了礼,庄续风亦点头回应。
“太……少爷,都安排好了,还请即刻动身。”冯越将身子转向庄续风。
“哦,差点忘了正事。”庄续风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你在外边候着吧。”
冯越很快退下。庄续风正了正衣冠,对身旁的庄长雪道:“八弟,我先出去一趟,不陪你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见谁?”庄长雪亦站起身。
“一个朋友。”一语为尽,庄续风感到身后一重,一件狐裘便披上了他的肩。
“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耳后突然传来这首诗,庄续风自是知晓,此乃《诗经?秦风》里的《终南》。
“大哥早些回来。”庄长雪又道。
“嗯,我知道了。”庄续风心一暖,替他将挡在额前的碎发拂到一侧,紧了紧狐裘,便往外走。
门外的冯越早已等候多时。
“阿越,你留下来照顾八皇子。”庄续风打开门后便对他道。
“不可,保护您是冯越的职责。”冯越脸色变了变。
庄续风默默地抚额:“只是去一趟醉怡阁罢了,我又不是去打架斗殴,能出什么事?”
“少爷,此处鱼目混杂……”
“冯越!”庄续风忽地厉声打断他,“你何时开始学会反抗我的命令了?”
冯越有些愕然,知他心意已决,犹豫片刻,便默许了。
“少爷一路小心。”
眼见着庄续风越走越远,他叹了口气,刚转身,便看见了身后朝他走近的八皇子。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便感觉自己被那双绝世的眸摄住了心魂,双眼迟迟不能移开。
纵他走过天南地北,却是头次见到这么一个人,那是一种不同于烟尘女子的美,他就似是从雪山山巅走来的仙人,不染烟尘。
他似是有些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冯兄弟,委屈你了,进来小酌一杯如何?”庄长雪略带歉意地道。
冯越惊醒,连忙垂下眼,应了声便跟随八皇子进去,阴影下的眼睛却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