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处处是惊喜。
可是下一秒程椰椰扑上来的时候,就真的只剩下惊吓了。热情来得太突然,本来就没力气的右脚清楚响亮地发出了抗议——
是骨折的声音。
所以至于第二天沈海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进了医院,她自己都懵懵的,说不上个所以然。
可是在医生走进病房时,她彻底不懵了。
沈海棠恨不得现在马上去找一个道士开几张符驱驱邪,且不说这几天她与医院打了无数次交道,更要命的是——现在来给她看病的是——顾!明!夏!
顾明夏自然也认出她了。蜷成一团缩在床角的小人儿,不正是沈海棠?
他冷冷地走到她跟前,闷声道:“检查结果出来了,右小腿轻度骨折,最近这段时间减少活动,特别是剧烈运动。”
“哦。”沈海棠心平气和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随你。”然后,走得决绝。
沈海棠一等他出去,立马勉强地套回高跟鞋,扶着墙一跛一跛地出了医院。
在离医院不到五十米的街心公园,出去帮她买早餐的程椰椰正优哉游哉地骑着昨天那辆老牌自行车,远远地望见她,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扯开大嗓门就喊:“你怎么跑出来了?”
程椰椰在距她两步之遥的地方跳下车,一脚踩在湿湿的人工草坪上,人字拖“pia”地一声溅起不小的水花。
两人干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对着两份分量不多的豆浆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大眼瞪着小眼。
沈海棠辩解:“你别拿一副看乞丐的样子看我,你自己不也一样……”
程椰椰看着她一脸的好笑又好气,识相地别过眼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说:“#$%&*#$%&*……”
“停!”沈海棠无奈地把豆浆递给她,“咽下这口再说。”
程椰椰递来一个感谢的眼神,努力地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装模作样地一吸鼻涕,说:“我和我家老头闹掰了,他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昨天大半夜的就把我赶了出来。我以前出门什么时候不是宝马奥迪法拉利任我挑的,现在倒好,就这辆破车……”
沈海棠不以为意地咬了一口馒头,她大小姐哪天不是跟她爹瞎闹腾着过的?“这回又是什么事?”
“什么叫‘又’?”程椰椰不服气,“我这次很理直气壮的。你知道吗?老头竟然逼我去相亲!”
“挺好的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嫁了,叔叔担心的有道理。”
“哪里好了!”程椰椰越讲越来气,“你是不知道,他给我介绍那男的,别提多恶心了,我一坐下就开始色眯眯地看着我,害得我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好吧。”沈海棠绕过这个话题,“你不也一样抽风?技术不行还学人家小年轻飙车?这下好了吧,医药费你得给我赔——”
程椰椰立马讨好地看向那双伸向自己眼前的手的主人:“那个,你也知道,我现在经济状况出了点小问题……”
沈海棠这才幸灾乐祸地把手缩回去。
“不对啊!”程椰椰突然反应过来,直直地望向沈海棠:“要不是你犯痴呆挡在路中间,以我的车技,至于撞着你吗?”
沈海棠“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想心事的吧?”程椰椰不甘示弱地继续套路她,“分享一下?”
沈海棠一时语塞,然后她把关于早上的记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她们之间就算是两年没见了,也无需见外。
程椰椰配合地听完了她的叙述,末了抒情地感慨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是。”沈海棠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我之前还在想我会不会还是喜欢他的,可是早上我面对他的时候,我真的就放下了,真的。”
程椰椰明显大吃一惊:“怎么会?你们以前不是……”
沈海棠坐上自行车后座,浅笑:“这么久没回来了,你带我去兜一圈吧,然后回学校那边取一下车。我再慢慢告诉你。”
远处的朝阳一点一点跳出地平线,和风抚上人的脸颊,带着晨露中淡淡的鸢尾花香,带着旧时光中蒙上灰的记忆。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多风的午后。年少的她松松散散地挎着双肩包,在车后座仰望少年清爽的发梢在清风中拂动。
原来她还记得一切年少的模样,还能平淡地描绘出这些画面,像是讲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