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痴不关风与月
第七章 情痴不关风与月

苍苍如愿成为了容烨的弟子,付出的代价确是太高了,但她甘之如饴,尽管夙抱着自己亲妹惨死的尸首,看向她眼中的冰冷,简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苍苍如今是容烨随身的弟子,他传授给她剑术,易容术,甚至是琴棋书画,她不愿让他失望,每日进步飞速,她已是宛夜宫除了容烨以外最有威信的人,无人不敬称一句“少宫主”。而夙却已很少出现在宛夜宫,他如一道风消散在江湖中。

塞外,铜镜中的女子容姿倾城,长开后眼角眉梢的潋滟风情,一双如狐狸般剔透的眸子,她缓缓地戴上面纱,沉静地琢磨着该如何一击必中,轻轻抚上隔着丝纱右肘间的剑袖。

帐帘被人大力掀起,弥漫着浓重的酒气,那人脚步声踉跄,大声说着狄戎语,苍苍背对着他,轻轻勾起唇角。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子,象征至高无上的王冠染上自己脖颈上一刀致命溅出的鲜血,苍苍俯下身子,拿出他怀中的王印后,便打翻了台上灯烛,一个人纵身而跃,身形鬼魅。

“师父,属下不辱使命。”苍苍将王印高举过头,语气带着欣喜。

“那狄戎大汗......”容烨接过王印,细密的纹路流淌着冰凉是高位者不胜寒,他笑问道。

苍苍闪过一丝鄙夷,“他竟敢违背师父的意思,该死。”

容烨抚上她的青丝,极暧昧的姿势,他们在塞外一片潇潇瑟意中相依相偎,“苍苍,你是我最好的一把刀。”淡淡的杜若香气萦绕她,苍苍错生出天长地久的幸福,心中暗暗想,只要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最后结局惨淡那又何如。

苍苍知道容烨是前朝太子,他毕生之愿不过为了光复华朝,谋朝篡位也罢,倾覆天下也罢,苍苍会不惜一切帮他达成,哪怕自己身坠阎罗,也九死不悔。

狄戎一战,是对如今新朝震慑,为了出师胜利,她还特别下了寒蛊在主帅薛墨身上,却被薛墨身边容烨安排的细作尺素解了,她当时就觉得尺素叛变,不能留,可是容烨却相信她,还命她取来军营设防图,苍苍深知容烨已决定的事,她根本无置喙的余地,她不懂一向多疑的殿下却相信尺素呈上的军营设防图,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最后警告她“若我发现你敢背叛他,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然而,那军营设防图是假的,狄戎兵败如山倒,宛夜宫许多高手也折损不少,苍苍恨死了尺素却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宛夜宫元气大伤,容烨也被撤退时的乱箭射中了右肩,苍苍为了安定手下人心,同时也自顾不暇,容烨便用了信鸽将夙召回来。

转眼深秋已至,菊花败落一地,苍苍刚刚接替好手上的事务正欲走回房间,她已经连着三天都不曾好好歇息,回廊曲折蜿蜒,带着朦胧雨汽的风袭过,廊上铃铛轻轻摇曳,踏踏的脚步声,伴着一声叹息,是夙。他漂泊多年,已无当年嬉闹玩笑的年少意气,声音不变,却多了沉重,“少宫主,别来无恙。”

那声“少宫主”称谓像是无形中打了她一巴掌,她一字也说不出口,她能成为少宫主却是踏着满枝的白骨,他已是恨毒了她。

“少宫主,可还记得廊上的铃铛,风雨琳琅......”

苍苍撇开头,不愿面对他赤裸的直视,只暗暗收拢五指,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全然冷漠。

一直到自己的房间,苍苍才松开手,鲜血淋漓,她环住自己,茫然地看着虚无的空气。

曾几何时,她眼疾未愈,出行十分不易,当时满枝怕苍苍会走丢,央着夙做了一个十分特别的脚踝铃铛,“叮当叮当---”清脆的声音不绝,仿佛就如那日的满枝笑声悦耳,夙话语清润。

到底风雨琳琅最思卿。

第二日,苍苍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留给后悔和悼念,今日她召集许多分舵的人商量,路过廊外花园,却见一个陌生曼妙的女子在采集花上的露珠,“她是谁?”

身边属下恭谨道:“是夙大人一同带来的,说是他的病人。”

苍苍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暗叹自己多心,只是那女子眉眼有些相似于尺素。

年关将近,容烨也出关,苍苍特的穿一件艳色衣衫,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想到待会儿就将见到他,就觉得这几个月为了协调宫中势力而心力交瘁根本不算什么,想着,苍苍勾起了一丝微笑,随即细心扑上娇嫩的脂粉掩住憔悴。

谁都没想到,容烨出现时竟携着那个眉眼相似于尺素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接受万人的跪拜,苍苍好似中了记闷棍,僵硬地站着,全身却冷得不停在颤抖,口干舌燥,有一股难言的悲愤堵在嗓子中,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中茫然一片,忽然,心头泛上恐惧,紧紧揪着缠着,恨不得把自己四分五裂,正如她腰间蛊盘中躁动不安的寒蛊。

容烨并不在意苍苍的失礼,他的心里或许只有眼前那位女子,登临高台,一双璧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苍苍直视着容烨,那个昔日凌云壮志,誓要复国的太子,如今却满眼柔情,近似于讨好地为那个女子布菜,苍苍抿紧了唇,她比任何都了解他,但是她宁愿她不懂的好。

苍苍提着佩剑走到大殿中间,双腿跪地,直起腰身,傲然风骨,她望着巍巍高座上的宫主,她看见他蹙起了眉头,看见他眼中的不善,但她一字一铿锵朗声道:“弟子自微时追随师父,师父志存高远,弟子一向以师傅为楷模,无一不以师父之意行事,可如今,师父坠入情网,对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子如此信任,敢问师父,无以国,何以成家?是否昔日许下的如虹壮志都不做数了!”

“那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做?”语气七分疏离三分冰冷,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已发怒。

“请师父杀了这个女子,自古无情最是帝皇家,古往今来,美人泪,英雄冢,绝不能留此祸根!”

精致的酒杯掷在青石板上,离她不过半寸,醇香的酒浆溅上她姣好的面容,顺着发丝滴落下来,她不卑不亢与他对视,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厌恶与怒气,心中一片悲凉。

这些日子,苍苍对宛夜宫的付出,所有人有目共睹,宫内掌实权的大人纷纷出席为她求饶,只有一个人,夙隐在那女子身后,像一位看戏者,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像是毒蛇露出了獠牙在狞笑。

所有人都在保她,可苍苍分明地看见了容烨脸上深深的忌惮与杀意,她扬起苦涩的微笑,垂下头伏身:“属下,错了。”

高台上歌舞升平,笙歌曼舞,隐约传来容烨的笑声,而在这个僻远的花圃,所有的繁华都离去,只留下鸦叫哀哀,杜鹃啼血的满目苍痍。

苍苍仿佛不知痛地依偎着满身是刺的彼岸花,身后传来脚步声。

“今日这一出戏,可好看?”是夙

苍苍盯着染上她鲜血的花瓣,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

“你可知宛夜宫这个名字的由来,‘宛’指的是前朝尺相国长女,闺名尺宛,与容烨青梅竹马,如果华朝没有灭亡的话,尺宛会是他的太子妃,那当真就是天作之合了,可是华朝覆灭的那一天,尺相国全族殉国,只活了尚在襁褓中的尺宛之妹尺素。这许多年,容烨从未再近过女色。”

“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像极了尺宛的女子,去迷惑他!是我杀了你妹妹,你有什么阴招尽数向我使,为什么要对付殿下?”

“容烨此人冷血无情,要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的软肋,只有尺宛。你对他的情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说着,夙嘴角不由浮现讽刺的笑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被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爱人伤害更令人心伤了,我尝受了所失亲人的痛苦,如今,这才刚刚开始。”

苍苍闭上双眼,缓缓说道:“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害他,哪怕,拼尽一切。”

暗夜中不知不觉飘扬起如柳絮般的雪,洋洋洒洒,渐渐模糊了夙离去的白衣背影,如此寂寥,如此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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