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记得沈知凝生辰的似乎只有清扬院的人和荣安院的人了，一大早就有荣安院的人来唤沈知凝，说是老王妃要见她。

沈知凝便没做耽搁，收拾好了就往荣安院里去，进去的时候老王妃正在准备用膳，见她来了直接喊她过去坐下。

她规矩的行了礼才坐下，老王妃面容慈和的看着她，“过了生辰凝儿就十三了。”看着沈知凝的那张脸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萧妘，她母女二人真的长得很像。

“孙女向来都是不过生辰的。”沈知凝勾着唇，染了些嘲讽，她来到这个世界给她阿母带来的是灾难，谁也不会愿意记得她的生辰。

老王妃叹了口气，垂眸喝了口粥，温热的感觉充斥着口腔，顿觉一阵暖意，“女人家的生孩子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凝儿还在你阿母腹中又如何能左右得了命运？”

想她当年亦是难产，老王爷几乎是要舍子保母，为母则强的道理她也是那时懂得了，她拼了命诞下孩子，醒来后看见襁褓里的孩子只觉得格外温暖。

“对了繁菱，你去看看秦氏那可有短缺的，务必看紧些，别让人钻了空子。”这没怀上沈家无后便也罢了，如今秦氏既是有孕在身，那是断断不可让人害得落胎了去才是。

听见老王妃之前的话沈知凝沉默，片刻再闻老王妃言语，她动作优雅的进食，不紧不慢的开口：“祖母不仅得在二娘孕期处处提防，待几月后二娘生产，祖母亦是得看紧些。”一番话说得别有深意，似乎还掺着几分讥讽。

说到此处老王妃眸光一凛，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沈知凝的话，面色微沉下去，只听见沈知凝接着道：“明日孙女想去凌隐寺走一走。”

见她转移了话题，老王妃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紧揪着不放，“想去便去吧，待你父亲上朝回来，祖母同他说了便是。”像沈家这样人丁格外稀薄的新贵也繁荣不了多久，后世子孙如何是后世子孙的事情，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沈知凝十三生辰没办宴会，老王妃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是十三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年纪，二是如今的沈家不宜太过招摇，哪怕她会觉得这些年委屈了知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沈知凝对办不办生日宴并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上辈子出嫁前也好，出嫁后也罢，统共也就做皇后的那几年还会过生辰，其他的除了她身边的丫头，便是晏祁焕也都不会在意她的生辰。

在老王妃处吃过早膳，老王妃给了她一套珍贵的红玛瑙头面后就离开了，回到清扬院，沈知凝如往常一般临摹字帖打发时间。

令沈知凝不曾想到的是皇后、和乐公主、荣阳郡主、秋五小姐几人和晏祁熠都让人送来了生辰贺礼，第一个来的是皇后的人，皇后的礼是差严尚宫亲自送来的，沈知凝以及冯氏母女，还有老王妃都亲自出来迎接。

严尚宫待老王妃和沈知凝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对起冯氏，加上宫里的柔妃，让人很难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郡主生辰，往日里娘娘也都是惦念着的，年年都给郡主备下了贺礼，却从未送来王府，左右也不过是因与镇南王元妃的情分，郡主可也别往心里去才是。”严尚宫收起严厉模样，慈眉善目的同沈知凝说话，“今个娘娘吩咐奴婢把往年的贺礼连同今年的一并送了来。”

边说着边吩咐人拿来贺礼，有一架古琴和一套衣服格外显眼，其余的都装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里。

上好檀木制成的盒子，雕着精致的花样，做工细致，一眼可以瞧出是上好的物什。

沈知凝有些震惊，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的她不知道的，然而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也曾惦念着她的生辰，也曾用心的为她准备贺礼。

愧疚、痛心蔓延开来，压得沈知凝几乎要踹不过气，面上一片沉静的同严尚宫欠身，“姑姑替我多谢皇后娘娘，阿母若知娘娘待她如此情深义重，也定是欣慰的。”

提及萧妘，大多数人都是惋惜的，当年与萧妘齐名合称京都双绝的便是当今皇后娘娘，二人又是闺中密友，情意非同一般，擅长的也有所不同，但是同样的出色优秀。

只是皇后与萧妘的命运却不同，一个做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另一个却是红颜薄命。

“奴婢定替郡主把话带到，时辰也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侍奉皇后娘娘了。”说着她朝老王妃和沈知凝行了个礼，按她的品阶不给冯氏母女见礼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冯氏母女却觉得严尚宫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丝毫不曾想起自己身份不如人家的事情。

严尚宫刚走，五皇子身边的人紧接着就送来了贺礼，老王妃也就陪着沈知凝一同收了礼。

正是五皇子身边人来的时候，和乐公主与荣阳郡主亲自来了，除了老王妃，其他人纷纷给和乐公主见礼，和乐公主笑嘻嘻的扶起沈知凝，又同荣阳郡主朝老王妃福了福身，给足了沈家的脸面。

“昨儿才闻五弟道今个是凝儿生辰，和乐今个来得突兀，未曾同老王妃打招呼，望老王妃别见怪才是。”全然没有端着公主的架子，一举一动格外的赏心悦目，举手投足可见天家贵气。

一番话说得老王妃顿时明白，原来念着知凝生辰的是五皇子，她是见过五皇子的，人中龙凤的模样，老王妃才稍稍安心她的孙女将要嫁给的是这样的人。

“来者是客，公主与郡主能记挂着凝儿的生辰，是凝儿的福气。”

荣阳轻步移到了沈知凝身侧，趁着老王妃与和乐公主说话的功夫，低声同她细语，“五王兄可真是惦记着慧敏妹妹，昨儿特意吩咐了让我与二姐姐亲自来给你送生辰礼。”

沈知凝侧目瞧她，明显可见她那双美眸之中的戏谑，娇嗔的瞪了人眼，便就闻和乐公主惊讶道：“这不就是五弟跟前的人吗？怎么也来王府了？”

今个五皇子让来给沈知凝送礼的是他跟前的亓峰，打小就跟着五皇子的侍卫，说是主仆，已是情比兄弟。

亓峰听见和乐公主的话，又是抱拳一礼，恭敬道：“启禀公主，是殿下让属下来给郡主送礼的。”

和乐公主黛眉轻挑，嫣然而笑，眉眼间皆是风情，“他可真是惦记着他未过门的妻子。”

自家弟弟与慧敏这桩婚事如何来的，旁人不清楚，她又怎会不清楚？如今的沈家空有爵位在身，并没有什么势力，娶了沈知凝对自家弟弟也没什么助力，这方面就要次于晏祁焕了。

晏祁焕要娶的是洛家小姐洛叠锦，那样的家世出身，于夺位之争可是大增助力。

亏得她家母后开明，并未把她与弟弟的婚事作为利益交换，才会在自家弟弟言明要求娶沈知凝时就点头应允。

沈知凝这小姑娘她接触后也觉得是个好的，配得上她家弟弟。

亓峰无言，本就已经把贺礼奉上，这便就告退了。

荣阳冲沈知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回到和乐公主身边了，随着和乐公主在主位的另一旁落座。

老王妃亦是坐在主位，冯氏母女挨着老王妃坐在次位，沈知凝挨着荣阳坐。

茶已奉上，和乐公主轻呷了茶水，香茗入喉清香袅袅，“瞧着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凝儿，总是让本宫想起萧姨呢。”从她进来就没给冯氏一个眼神，仿佛直接无视她的存在般。

提起沈知凝，人们说得更多的是才女萧妘的女儿，而非镇南王府的慧敏郡主。

“是啊，凝儿与妘娘生得可是极为相似。”

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就听见和乐公主声音的老王妃似是感慨般喟叹，原本含着轻笑的面容也不觉染了几分感伤。

再次提及不高兴的话题，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最先打破这样沉寂的是一直沉默着看着很安静的沈知悦。

“萧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如今的镇南王妃是我母亲，你们总是提那个死人做什么？”

少女娇娇气气的声音本该清脆悦耳，此刻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格外刺耳。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这番大言不惭变了脸色，和乐公主厉声呵斥，“放肆！”

手里还端着的茶盏被她直接砸向沈知悦，上好的青瓷描花茶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她的力度掌握得特别好，只是茶水染了沈知悦的裙摆，没有伤到她半分，却是切切实实吓了她一大跳。

冯氏已经拉着沈知悦起身请罪，沈知心心里虽不情不愿，也做副温顺模样跟着起身跪下。

“请公主恕罪，都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胡言乱语。”冯氏战战兢兢的开口，这位和乐公主在当今跟前是什么地位，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也是没有料到小女儿今个会如此莽撞。

和乐公主不怒反笑，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沈知悦身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威迫感迎面袭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懂事？胡言乱语？”她连着两个反问，美眸里尽是讥讽，“王妃这话真是令本宫别有番见解！”

老王妃亦是不悦的瞪了眼冯氏，平日兴风作浪便也罢了，今个和乐公主与荣阳郡主都在竟还敢如此的放肆？

荣阳扶着她起身，款款走到冯氏母女面前，俯视着她们，“萧姨是父皇亲封的一品镇南王的王妃，一品诰命加身，哪怕她已香消玉殒，属于她的殊荣与尊荣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她低身挑起沈知悦的下巴，看着那张受了惊红着眼眶的精致脸蛋，打量了会嗤道：“年纪小不懂事？”

她优雅的收回手，背对着三人，声色淡淡开口：“这年纪小不懂事怕是唬人的吧。本宫看来不过是鹦鹉学舌。”她顿了顿，复添：“若无人教导，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岂会口出狂言？”

也不待冯氏母女说话，就转头去与老王妃说话，“今个和乐来就是为了凝儿的生辰，现下礼已带到，和乐这便告辞了，这三小姐辱骂萧姨的罪名，和乐回去好好请教母后，做个是非公道评判出来，免得日后任谁都敢对萧姨口出狂言。”

别看着平日里和乐公主都是副端庄有礼优雅从容的模样，她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是任谁也撼动不了的。

众人就看着和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