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似是交代后事般，絮絮叨叨同沈知凝说了许多，最后才让沈知凝回去休息，她乏了想歇着了。

沈知凝心知老王妃是真的累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噙着泪，退了出去，沈霁还在外守着，淡淡的看眼他，她面无表情的走过。

沈霁见她出来，已经走了过来，“你祖母她情况怎么样了？”

沈知凝抬眸看他，一双美眸里是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十三岁的年纪却显得格外老成，“我以为父亲心心念念的只有冯氏与两位妹妹了。”

讥笑带着讽刺的语气字字诛心，沈霁眸光一凛，显了几分愠色，“本王是你的父亲！你怎敢如此同本王说话？”

“何为父亲？”沈知凝妃唇翕动，淡淡道。

久居上位者的气势镇住了沈霁，沈霁看着这个女儿，惊觉她成了他看不懂的模样，那双像极了她母亲的眼睛里是与年纪不符的深沉，略略看去可见她母亲风貌，细看才觉她与她母亲的不同之处。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来，他也不得不说萧妘是个极出色的女子，才貌皆是上乘，性情又是温和，唯一不对的怕只是并非他心仪之人了。

何为父亲四字令他哑口无言，十多年来他对她不管不问，确实未尽一个父亲的职责。

沈知凝看着他冷笑，“若母亲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父亲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旁人又当如何？父亲，你的心不会痛吗？”

一字一句皆是质问，最后一句她用了只有她与沈霁听得到的声音，沈霁依旧是沉默着，因为他无话可说，因为他的确是负了萧妘。

只是……沈知凝是如何知晓的？沈霁的目光变得深究起来，当年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沈知凝看着他失望至极，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路过冯氏母女时看也没看她们一眼，满心都是老王妃的病情。

怒急攻心，旧疾复发，看似并无大碍，却易成致命伤。

事情好像一点一点的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沈知凝忍不住害怕，害怕会失去祖母，害怕会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了。

对沈霁，沈知凝可以无动于衷，甚至看着他死，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她不是十三岁未经任何风雨的少女，什么腥风血雨她不曾见过？若比狠心，怕也没人狠得过她。

毕竟极少有谁会狠得下心去自堕腹中胎儿，那种锥心刺骨之痛令她永世难忘。

清晰的感受着腹中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却无力挽回任何，她以为那次伤了根本再无法有孕是意外，可是后来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晏祁焕啊晏祁焕，逼得她自堕胎儿，又害得她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再有那种心痛至极的感觉，在面对祖母时，脑海中的记忆接踵而至，忍不住便心软了。

她是唯一善待过她的人。

也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很多事情经历过后，才彻底明白，世间男儿多薄幸，晏祁焕如此，沈霁亦然。

一路思绪万千，跟着的余嬷嬷几人也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只得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是好。

回到清扬院，沈知凝一言不发的进了内室，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她转身关了门后走到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来。

终其一生也再难有这样的事情让沈知凝忧心不已，明知生老病死是人间伦常，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知道有多难以接受亲人离去。

别说沈知凝的医术并非神医，便是神医也有医不了的人救不了的命。

想通了渐渐也就释然了，释然并不代表放下了，依旧还是担心老王妃，日日都会抽出时间去陪着老王妃，秦侧妃则是被吩咐安安静静的在荣安院养胎，。

因冲撞秦侧妃的事，沈知悦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冯氏与沈知心则是陪着她，因老王妃怒急攻心晕厥过去，沈霁也只看着妻女罚跪，没再求情亦是没再陪同。

一边是他的妻女，一边是他的母亲，实在是难以两全，然而他只得忍痛选了年迈的母亲，母亲年华不复，身子不爽利，若有个好歹，他怕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母亲为他承受的种种他清楚不过，若是母亲因他而辞世，他无颜去见早逝的父亲，更会受千夫所指。

晏朝。

最重孝道不过。

对于沈知凝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去对她动怒，的的确确是他对不住萧妘，也对不住她。

一时间整个镇南王府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