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只得沈霜一个女儿，自是千般万般的宠爱着，可孙辈的也只有沈知景一个孙儿，看着常年不在身边的孙儿，眼角忍不住的有些湿润。

沈知凝目光不经意的去看沈知景，上辈子她是康历二十二年出嫁的，二叔一家则是康历二十五才回来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堂弟是在康历二十六年考中的状元。

未及冠的少年才满京都，那时的沈知凝对这个堂弟并不熟悉，说来她与沈知景兄妹二人也只是生辰差了半月罢了，才让她成了长姐。

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背她出府的只是冯家一个庶子，沈霁膝下无儿，太妃母家又无亲戚，她外家对她更是未有关怀，最后还是冯氏本着慈母的名义找的冯家庶子。

那时的她甚至对冯氏感激涕零，她精明一世却偏偏被冯氏母女甩的团团转。

如今想来愈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心绪变化万般，看着沈知景的目光却格外的平和，面上的神情也很是从容。

早已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些记忆带给她的不只有恨与不甘，还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端庄优雅和久居高位的贵气。

十几岁的沈知凝和二十几岁的沈皇后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若非是当年嫂嫂早产，景儿便该是凝儿兄长了。”林氏捻帕压了压眼角，提及萧妘仍是忍不住感伤。

沈知凝抿着唇未语，事实已定，说再多都是无用。

阿娘，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只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不知道她可曾后悔嫁进沈家。

当一个人没有了所有期待的时候，沈知凝已经释怀，她命中无母早已是既定的事实。

太妃眸光略黯，“兄长也好，弟弟也好，到底是她兄弟。”

“祖母所言极是，孙儿不论是大姐的兄长还是弟弟，都是大姐的兄弟。”沈知景笑言。

他有两个个妹妹，平日里妹妹们与他相处很是亲近，他也十分纵着几个妹妹，他娘的常提早逝的大伯娘，连带着提及被封为慧敏郡主的大姐。

在他看来，这个大姐更像是妹妹，就像他二妹一般。

沈知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沈家以武起家，沈霆却是走了仕途，连带着他儿子沈知景走的也是仕途。

少年英才是该得皇帝重视，奈何上辈子因着她的缘故，沈知景虽是状元出身，新帝登基，却不得谢景焕重用。

她心里一阵惋惜，上辈子几人关系远，倒不曾想过那么许多，毕竟那时的她心心念念的也不过只有晏祁焕一人罢了。

太妃掠过这个沉重的话题，目光慈和的看向小儿子沈霆，“景儿如今年纪还小，切记不可骄躁。”

“祖母所言孙儿定当谨记于心，绝不做叫祖母失望的事。”沈知景的面容集齐了沈霆夫妻二人所有的优点，少年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纪。

沈霆浅笑，对自己的儿子也很是自豪。

走仕途是无奈，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比起疆场的刀剑无眼，他也情愿儿子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多年后重回晏都，是他期待已久。

这些年不曾侍奉母亲膝下，便是他的遗憾。

没有亲眼看到小妹出嫁，亦是他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的性子不像老王爷也不像太妃，他一直都看得清明，所以才会走仕途的路，不让大哥觉得他会觊觎王位。

在他看来，镇南王府是镇南王府，而他沈霆也只是沈霆。

镇南王府对他来说，也只是有一个母亲在这里，他兄弟二人早就已经分家，如果不是母亲还在世，只怕他此番回来绝不会踏足镇南王府。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人老了也管不着那样许多了。”太妃笑着圆场。

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天伦之乐。

此情此景她想到的是已逝的丈夫，那个外人眼中杀伐果断铁面无私的男人，却是她爱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沈知凝笑着去搂住太妃的胳膊，眉眼弯弯的说道：“祖母哪里老了，孙女见祖母可还是年轻健朗得很。”

她盼着祖母长命百岁，能够活得长长久久。

太妃眉目慈和，“属你嘴甜。”笑着同她打趣，转了话题，“虽说凝姐儿与五殿下的婚事是圣旨赐噢婚，可这该有的程序还是得走的，小定的日子怕是要在年后了。”

算了算日子，小定的日子铁定是该在年后。

沈知凝微愣，似是一下没反应过来太妃话题转的这么快，近来她跟着太妃学处理庶务的事，又跟着曾嬷嬷学规矩，一时倒也忘了亲事该走的流程。

如今府里是太妃掌权，按说冯氏还在禁足，可沈霆夫妻回来，也算是暂免了冯氏的禁足。

“母妃所料不错，陛下却是有年后小定的意思。”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沈霁开口，眼见母亲与弟弟一家其乐融融，他愈发像个局外人。

太妃凝眸沉思，“老大家的办事不力，如今府里是本妃掌管，本妃如今到底不比以往了，老二家的现下回来也好帮衬本妃些许。”

夺冯氏权，她明白自己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小儿媳回来，恰巧是个好契机。

太妃的话一出，冯氏林氏心中都是吃惊的，却没料到这当头最按捺不住的是沈知悦，她年纪小又气盛，一听祖母的话就气的不得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母妃才是王府里的主母，二叔他们早就分家出去了，也是您心疼他们才让他们住在王府里。”

沈知悦看着一本正经的话，却惹恼了太妃。

冯氏和沈知心暗恨她没有脑子，可也不好直接斥责她，冯氏直接跪下同太妃请罪，“儿媳教导不力，母妃恕罪。”

沈霁蹙眉，明显也是对小女儿感到不满，他虽娇宠她，可也不是让她在他母亲面前大言不惭的，他虽和母亲不比弟弟和母亲亲近，可太妃都是他的生母。

“大哥宠女儿也是宠得没度了。”沈霆一时也咽不下那口气，呛了声。

说着也不等沈霁回话，就对主位端坐的太妃抱拳说道：“既如此儿子也不留在王府了，侄女所言确是，已经分家便不该留在王府。”

“本妃还没死，你们就闹出这事来，若是本妃死了，你们岂不是要翻了天？”太妃一时也被气得心闷，看着两个儿子，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孝字当头，沈知悦虽然年纪小，可也是该知事的年纪，她那般的大言不惭，落的是太妃的面子。

沈霁娇纵女儿，让女儿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沈霆多年不曾侍奉母亲膝下，已是不孝，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搬离王府，亦是不孝。

“母妃／祖母息怒。”

屋子里跪了满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除了有孕的秦侧妃被太妃拦下。

林氏此刻也头疼得很，她知道丈夫不愿意留在王府里，唯一能让丈夫牵挂的也不过年迈的母亲，如今侄女来了这出，丈夫定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你们都大了，一个个也有本事了。”看着已经步入中年的两个儿子，老王妃阖了阖眸，平静的开口。

儿大不由娘。

她拦不住大儿子娶冯氏。

她拦不住小儿子外放。

他们大了，也与她离心了。

唯一的女儿这些年和大儿子闹得不愉快，也难得回来一次，便是逢年过节都不曾来过，足见女儿和大儿子的隔阂之深。

林氏劝道：“这些年儿媳和夫君不曾侍奉在母妃跟前，儿媳晓得您心里不痛快，悦姐儿所言也在理，王府的主母到底是大嫂，儿媳不该越过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