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微怔，镇南王虽是同她提起过这事，但是她没想到沈霆会这么快就回来，她心知林晚那个弟媳也是不喜欢她的。

沈霆从妻，他对她这个嫂子也是没甚好感的，毕竟有萧妘金玉在前，像冯氏这样的女人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更何况她空有镇南王妃的名头，林晚却是被封的正经诰命。

可她心里再不甘不愿却也无法，沈霆夫妻要回王府的事她阻止不了，“儿媳遵命。”

似是看她识趣，太妃便没有过多为难她，瞥了眼沈知心姐妹，“你们姐妹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的东西都该入手去学了，到底是沈家的女儿，也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番话下来似是含沙射影的说身为她们生母的冯氏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当年萧妘尸骨未寒，镇南王就急着娶她冯氏进门，太妃那般喜欢萧妘，既是怜萧妘福薄，又是气自家儿子情薄。

冯氏咬了咬牙，佯作温和，“是，儿媳晓得，回头便请夫子与嬷嬷教导心姐儿与悦姐儿。”

“嗯，既是无事，便回吧。”太妃满意的颔首，她也不在乎落了冯氏的面子，纵然她淑妃有天大的脸面也没资格插手外臣后院里的事情。

光是不孝的罪名就足以令她冯氏万劫不复。

许是小儿子快回来的消息本就让太妃心情甚好，加上沈知凝的婚事定下的是五殿下，就让太妃颇为自得，私心里她不愿孙女嫁入皇家，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知凝陪着太妃回荣安院的路上，太妃幽幽的开口：“昨儿皇后娘娘唤你进宫便是说这桩事？”

沈知凝并不惊讶的点头，“是，娘娘怕是想着过问孙女的意思，若孙女实在不愿，她也不强人所难。”

若此刻太妃半句不曾过问，那才是对沈知凝的不好。

“沈家帮不了你什么，能做的只是不拖你后腿。”

太妃的话意味深长，恐怕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法晓得其中深意。

回到荣安院，太妃就打发沈知凝回去了，身边只留着楚嬷嬷伺候着。

“主子，奴婢瞧您眉间愁绪更重。”

太妃站在窗边，举目可见的是冬日的萧瑟，眉头轻蹙，“繁菱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玄凌大师给凝丫头批的命？”

她口中的玄凌大师便是城外青云寺的前任方丈，据悉玄凌大师能预知未来，他不轻易替人批命，当年沈知凝是误打误撞。

楚嬷嬷微愣，也想起这桩事来，这事除了她主仆二人之外，唯一知晓的只有已逝的萧妘了。

她清晰的记得当年玄通大师的话——夫人腹中必为女儿，当母仪天下，乃凤命，可命有一劫，若度过方余生安泰，若不过便是凤凰涅槃。

这桩心事搁在太妃心里数年，玄通大师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他既出此言必有他的道理。

“您可是担心什么？”楚嬷嬷斟酌着开口，她自小跟在太妃身边，可以说对太妃的一举一动都已经了如指掌。

太妃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我这是害她还是在帮她。”

“这都是凝姐儿的命——”楚嬷嬷敛眸，她也是喜欢萧妘那个女子的，也为镇南王的所作所为感到寒心。

沈知凝是母仪天下的凤命，是否就是她的夫主便是日后的帝王？

一句是命，他们尚且能与人斗，可与天斗，谁都没有胜算。

不论太妃如何多思，那也都是她孙女的命数，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的。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沈家若真是败在霁儿手里，也都是命数，霆儿总归不会让人失望。”

恍惚间楚嬷嬷似是听见太妃喃喃自语道了这样一句话，明明都是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性子却和想象中的偏差太大，甚至做出那样薄情的事情。

两姓联姻，缔结之好，沈萧两家本是亲家，却闹的犹如仇敌。

萧家也是晏都的名门望族，太祖皇帝的那位贞淑皇后正是萧家女，可自贞淑皇后之后再无萧家女入宫为妃为后。

这也是萧家的清明之处，萧家从来只忠于帝，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深得帝心。

可以说萧家一女难求，萧妘那一辈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是最小的女儿，深得父兄的宠爱。

当初镇南王迎娶萧家大小姐，不知多少青年才俊羡慕不已。

萧妘尸骨未寒，镇南王再娶，彻底断了两家情意。

区区冯氏何敌萧妘。

清扬院。

沈知凝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身为她父亲的沈霁罔顾父女之情，身为叔父的沈霆却能为她着想，她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二叔二婶要回来了确实是桩好事，可是上辈子明明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故吗？

沈知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切似乎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除了定下的是她与五殿下的婚事，而非三殿下之外，其他的事情没有什么太大偏差。

可为何二叔二婶回晏都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五年？

依父亲的性子断然是不愿二叔一家回来的，所以不可能是父亲从中相助，那是为何？

想来想去沈知凝也没明白个中缘由，只当她改变了一些事情，连带着一些事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一想到能再见到二叔二婶，沈知凝没来由的心安，上辈子都是她害了他们，如若没有她，或许他们会过得更好。

细思之下，她恨之入骨的人固然多，可真心待她的人也有不少，便如祖母与二叔二婶，还有外祖父与外祖母……

萧家虽因阿母的事与沈家恩断义绝，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可外祖父母还是念叨着她这个外孙女的。

他们欠了她多少，她又欠了他们多少，因果循环，她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恨冯氏害她至亲，恨沈知心夺她所爱，可她的双手也不干净。

为了他，她机关算尽。

为了他，她双手沾满鲜血。

为了他……

却也换不来他的半分真心，明知他是利用，却也忍不住沉溺其中，到底是他待她残忍，还是她自己傻？

她夜夜梦魇，难以安眠的时候，他依旧心安理得。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妹曾说过她太傻，为不值得的人做到那地步，又是何必，又是何苦。

她的心狠手辣全是因他而起，到头来换来的是他的一句“你这个毒妇。”

毒妇。

沈知凝自以为再见的平静，当无人时心头是滔天的恨意，多年的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她极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事后想到晏祁焕那张脸只有恨。

袖里的凤玉让她在这寒冬感受到一丝温暖，暖玉的材质到底不是寻常玉石，垂眸盯着玉上的凤纹。

想来上辈子余嬷嬷不曾拿出这凤玉全是因她的选择是晏祁焕，余嬷嬷不忍叫她为难，才收着那凤玉，直到临死前才拿出来给她。

沉重的回忆压得沈知凝快要踹不过气来，她既庆幸自己的重生无需让自己再重蹈覆辙，又气恼为何不让她忘记前尘往事重生。

人总是那么的矛盾。

日头正中时刻，沈知凝的思绪在青黛的呼唤中清明回来，她本就是独自待在屋里，已经说过没有她的准许不让进来，可青黛……

“你怎么进来了？”好在她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太大的异常，只是看向青黛的目光多了些难言的情愫，某些账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青黛被她凌厉的一眼看得心里发慌，稳着心性软声道：“余嬷嬷让奴婢来唤您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