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知凝站在五殿下身后，她并没有看见五殿下在看到三殿下那刻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她只看见面前的五殿下走到三殿下面前。

“三哥怎么在这？”

生疏的话语足以体现他兄弟二人情分的凉薄，毕竟三殿下那样的出身是怎么都不及五殿下这个中宫所出的嫡子。

“五弟能来赏梅，为兄便不能来赏梅了？”

三殿下言语淡漠，目光飘向他身后的沈知凝，“五弟这是携佳人赏梅，嫌为兄碍事了？”他半开玩笑的语气却不让五殿下心里觉得痛快。

“这位小娘子瞧着倒是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

沈知凝硬着头皮垂首对人行了礼并不开口，心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她预测过很多次二人再见的情景，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

五殿下侧身挡住三殿下看向沈知凝的目光，淡淡回了句：“镇南王府家的慧敏郡主，也是弟弟未来的皇子妃。”

有萧妘和皇后留的龙凤玉佩为证，可以说五殿下和沈知凝的婚事就差定亲了，所以五殿下此言并没有不妥之处。

五殿下看着三殿下的目光含着警告，沈知凝是他未来的皇子妃，也就是他这位三哥的弟媳妇，断然没有觊觎弟媳的理。

沈知凝思绪飘飞想到的是上辈子与三殿下初见的情景，如若她记得不错，当时他也是这样一句“这位小娘子瞧着倒是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

恰好就是那一眼她赔了终生，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事情，他要的是镇南王府慧敏郡主的名头，而非是她沈知凝。

就在她恍惚间并未发现三殿下已离开，而五殿下已经转过身来看她。

“你在想什么？”

心不在焉的沈知凝不曾察觉他话中带有的薄怒，依旧是低着眸，缓过神疑惑的问：“您方才说什么？”

五殿下一下子泄了气，淡声，“你怕是听岔了，本殿没说什么。”

他转过身不去看沈知凝，心里只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明知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三哥，偏偏又要奢求那份不可能。

沈知凝觉得他莫名其妙得很，就没说什么。

天气虽然晴朗起来，可雪还是没有彻底融化，梅枝上还是有皑皑白雪，衬得红梅愈发娇艳欲滴，阵阵梅香袭面而来，二人心思各异。

知道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少桓哥哥，不是那个和她如同知音般的少桓哥哥，她亏欠他那么多，可他一直无怨无悔的付出，那么些年他的心里该有多苦？

“听母后说你叫知凝？”

少年富有磁性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时看着他背影专注了的沈知凝愣了下。

“是，臣女名唤知凝。”

“可是一叶知秋的知，凝香芳自远的凝？”五殿下背对着她，唇角轻扬的弧度并没有被她看见。

沈知凝微怔，想起记忆中和他初见的情景，是桃花灼灼漫天飞舞的时节，人面桃花相映红，翩翩少年含笑走近，“我看小娘子很面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见过沈知凝的人都会说她长得极似亡母，至于五殿下看她面熟的原因想来正是如此。

当时沈知凝更是没有深思个中缘由，可五殿下如今的话却令她不由深思，她记得明明白白，她从未对他说过她的名字是一叶知秋的知，凝香芳自远的凝。

她向人说自己的名字都是这般说的，姑且不论上辈子她不曾这般同他说过，这辈子更是她二人初见。

不过沈知凝没有过于深究这个问题，只当是五殿下一时恰巧想到一叶知秋和凝香芳自远。

“是，臣女的名字确是一叶知秋的知，凝香芳自远的凝。”女儿家的芳名除了母家长辈，便是夫婿也不轻易道来，可五殿下作为她未来的夫婿知情也是应当。

听着她好听的声儿道着她的名，五殿下的心情奇迹般的好起来，纵是满园梅开盛景也是不及她风华。

“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恍惚间沈知凝似乎听见他如是说，那是一个少年予她的承诺，可她又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倾心相待呢。

假装不曾听见他那句低吟，沈知凝只盯着枝头的红梅出神，她欠他良多，如果真的是因果报应的话，便让她用这辈子偿还吧。

相敬如宾也不错，她会做个贤妻良母，会为他纳妾寻美，叫他不过得孤苦伶仃。

这一刻沈知凝在心里做下这样的决定，除了这样她实在没有办法去偿还她欠下的情债，可她不知道五殿下的心，也不曾明白五殿下的心。

他所求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而非妻妾成群的日子，当他认定了那个人是她的时候就不会再有旁人了。

反观各自沉默的二人，在栖凰宫里的余嬷嬷和皇后则是……余嬷嬷对皇后一派生疏，皇后那双美眸里含着痛意，“琴儿……”

殿里宫娥全部遣散，只余她二人，一声低唤仍是没让余嬷嬷心软，她跪下行了大礼，“奴婢替已逝的主子谢您给姑娘封号之恩，也谢您给奴婢女官封号之恩。”

是的，余嬷嬷是皇后懿旨册封的正四品女官，她也是以皇后的名义留在镇南王府教导慧敏郡主，如若不然她早就被冯氏打发出王府了。

冯氏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得不顾虑到皇家，哪怕她的姐姐是得宠的淑妃，皇后还是皇后。

“本宫这些年对凝姐儿不管不问都是为了她好。”

端着久居上位者的姿态她为自己辩解，也是余嬷嬷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俞家小娘子了，她没有办法做随心所欲的事情。

“您行事自有您的考量，您能记得与主子约定的儿女亲事想来主子九泉之下得知也会欣慰的。”这句话余嬷嬷说的是实话，她一度以为皇后是忘记自家姑娘了，今日这出到底不枉主子生前的一番布局。

皇后轻叹口气，“罢了，你去寻凝姐儿吧，赐婚圣旨不日就会下达，本宫应允的婚事自是作数的。”

龙凤玉佩两家各执一个，沈知凝没见过的那枚凤玉一直都由余嬷嬷保管，主要也是防着不会被冯氏母女抢去。

晓得这桩婚约的也不过余嬷嬷与皇后二人，便是沈知凝也是不知道的，毕竟这世间的事情变数太多。

如今皇后既是说了这话，想来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而她总算没辜负主子临终所托。

其实她根本不敢想皇后不认这门亲事的后果，三殿下也好，四殿下也罢，在她看来，除了五殿下，那二人皆非姑娘的良人。

去寻沈知凝然后离宫，余嬷嬷的到来可算是救沈知凝于水火之中，她和五殿下相对无言，气氛显得十分的尴尬。

令沈知凝无法预料的是在看见余嬷嬷后，她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满头珠翠环绕的美妇盈盈而来。

橘红的宫服衬得她风华无限，娉婷身姿漫步而来，唇噙着浅笑，模样出色让人过目难忘。

五殿下转身回眸，拱手一礼：“见过淑妃娘娘。”

语气里明了的疏离无形间拉开二人的距离，沈知凝也跟着后头行礼，“臣女参见淑妃娘娘。”那些烂熟于心的规矩礼仪她做得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淑妃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沈知凝身上，她是得到消息特地赶来看看传说中的慧敏郡主的，对于皇后未来的儿媳妇，而且还是她妹妹继女的沈知凝她是不可能会喜欢的。

“无需多礼。”

美人启唇，音若莺啼，不得不说冯家姊妹都生得极美，让身为女子的沈知凝都为之倾倒，可这样的女子却是蛇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