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亏欠
第三章 亏欠

太妃眸光微闪,并没有太吃惊,似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是三殿下还是五殿下?”

让沈知凝嫁进皇宫怕是不妥,所以人选定是皇子,适龄皇子不过三殿下与五殿下二人,至于四殿下,那就不在考虑范围内,毕竟四殿下那样的情况,沈家是断然不会把嫡长女嫁给他的。

镇南王沉眸,“不明。”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做好准备吧,凝姐儿今个我看了也不是什么不知分寸的孩子,三殿下也好,五殿下也罢,全看她自个的命数。”

太妃私心里是想沈知凝嫁给五殿下的,毕竟三殿下生母出身未免低了些,她很早就知道沈家必然得有女儿入宫,作为嫡长女的沈知凝再适合不过。

“母亲替知凝寻教养嬷嬷好生教导她礼仪吧,赐婚圣旨怕是不日便要下来。”镇南王也不过多深究是三殿下还是五殿下的问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为臣者只能服从。

太妃虽有惋惜,也不能表达出不愿的意思,毕竟能有女儿嫁进皇家那是福气。

镇南王离开后,太妃看着楚嬷嬷忍不住的叹气,楚嬷嬷劝道:“您也别过于忧心,老奴今个瞧着大姑娘也不是下人口中怯懦的模样。”

太妃摇头,“这孩子我欠她许多,如今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进皇家。”

世人皆言嫁进皇家那是滔天的富贵荣华,殊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孩子虽看着懂事乖巧,可她也怕她和妘娘一样红颜薄命,皇家那些腌臜事防不胜防,若非无可奈何她怎么情愿送孙女去吃那个苦。

楚嬷嬷漠然无声,单论王府里腌臜的事都不在少数,遑论那处。

“妘娘若在,镇南王府也不该是今日这副模样。”

恍惚间楚嬷嬷似是听见自家主子如是道,她也忍不住想起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真真是叫人惊艳,可是天公不作美。

“罢了,某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她忍了许多年的冯氏,?某些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

沈知凝自是不知他们讨论的是她的事情,她们在回清扬院的路上,青瓷忍不住开口:“小姐,你说太妃这是什么意思?明明那般盛怒却也只罚了三小姐禁足和抄书?”

沈知凝也不看她,目光放远,眸色深如幽潭,抿了抿干涩的唇角,“青瓷,事事都该谨言慎行,你还不明白吗?”

她也看不明白太妃的心思,可她明白的是太妃是不会害她的,整个镇南王府怕也只有太妃是真的心疼她,其他人估计都是巴不得她早点死。

余嬷嬷瞪了眼青瓷,到底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人,青瓷虽莽撞,但是待姑娘却是忠心,只是这莽撞若不改只怕会害了姑娘。

青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讪讪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说话。

回到清扬院,沈知凝的鞋袜已经湿透,她一脸淡然的坐在榻上,看着婢子给她换上干净的鞋袜,清冷绝然的美眸里没有半分波动,有的是与年纪不符的稳重。

屋子里烧着地龙,只觉温暖如春,丝毫没有屋外的寒风凛冽。

今日穿了这身衣裳出去也只是因为近年冯氏吩咐给她做的衣裳颜色过于鲜艳,除却是想在老王妃面前落冯氏面子之外,也是因为上辈子爱极了艳丽衣裳的那个她突然间就爱上了素色,哪怕她穿艳色衣裳是那样的风华绝代,她也不再喜欢。

想想她那一生似火像骄阳般明艳耀眼,她的夫君是九五至尊,她是晏朝最最尊贵的女子,可那又如何?

这一生除了报仇雪恨之外,她只求平安顺遂,旁的再也无妨,她也只想做个普通女子,嫁一个寻常世家子弟,做一个当家夫人就够了,旁的她不敢奢求。

情爱与权利她通通都不要了。

屋子里只剩下沈知凝和余嬷嬷,余嬷嬷端着盏姜茶递于她。

“姑娘喝下去暖暖身子,也能避免沾染了风寒才是。”慈爱的面容可见皆是关切之心,主子命薄去的早,跟着姑娘十多年,她早就待她视如己出。

甚至可以说这清扬院的谁,甚至是青瓷都有可能会背叛沈知凝,独独她不会叛主。

“谢嬷嬷。”

沈知凝捧着茶盏一饮而尽,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得余嬷嬷愣了好大会,姑娘最讨厌姜茶的味道,每每都得好说歹说才能让她喝下一半,如今这般倒令她吃惊。

看见她的惊讶,沈知凝抿唇淡笑,搁了手中茶盏,捻着绣帕细细擦拭唇角。

“喜欢与不喜欢也没什么打紧的,不喜欢的人得接受,这不喜欢的东西自然也得接受,很多时候并非取决于喜不喜欢,嬷嬷看我说的对也不对?”

她习惯了姜茶的味道,她习惯了药汁的苦涩,她年少时的任性都在那些岁月里磨得干干净净,直到真相揭露,她方察觉自己的心有多痛,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余嬷嬷听见她的话突然就红了眼眶,在她不知道时候,她的姑娘终于长大了,不再耍性子,变得成熟稳重了,也不知主子在天之灵会不会心生宽慰。

可是看着这样的姑娘,比已经逝世的主子更适合深宅后院的生存。

入夜,遣退了一众奴仆,沈知凝躺在床榻上却辗转难眠,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过往种种,她恨,她怨,她不甘。

沈知心的那句“你和你阿母都是一样愚不可及的女子。”尤其让她记忆犹新。

她多期盼阿母能抱抱她,能温言细语的教她女儿家的技艺,可剥夺她享受母爱权利的人是她多年来视若如母的女子。

恨意在心头蔓延开来,只有沈知凝知道她多恨,她有多怨,如若不是冯氏,她也可以享受母亲的宠爱,她也是沈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自重生以来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如今的习惯,沈知凝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她死在康历十年的冬天,那个冬天的风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彻骨,更不及她心如死灰。

夜夜梦魇缠身,她不敢留人守夜,她不敢叫人发觉她的不对劲,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死而复生,可是她怕重生的秘密揭开,她会被世人视为妖魔鬼怪。

纵然回到十二岁,回到原点,她也害怕重蹈覆辙,她怕自己来不及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泪顺着眼角无声落下,抬手摸到一片湿润,她有多久没哭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些难熬的岁月里,她不能哭,不能叫苦,不能叫累,她心心念念的是她的夫君,可就是她挚爱的夫君狠狠的扇醒了活在梦里的她。

她以为的夫妻情深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她为他权位不惜自堕胎儿只是他的处心积虑,她活在他为她造的梦里,当她登上后位母仪天下,以为自己终于心想事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入地狱。

阖上眼帘,沈知凝悲从中来,只觉得自己那一生就是一场笑话。

她不哭,她不要哭,她回来了,从地狱爬回来了,他们欠她的都该还了……

心似乎痛得麻木了……

如今她的心里只剩下恨,阿母的仇,孩子的仇,她自己的仇,她一个不会忘记!

唯一心存愧疚的只有那一人……

一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她就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许多,他们欠她的她会讨回,可她欠他的呢?怕是数不清欠了多少,又辜负了他多少。

“少桓哥哥,对不起……”低声呢喃,语带哭腔,她欠他一句对不起,更欠他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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