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50.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上次听见一个女子如此姿态说冷的时候,还是我在宫中的少年时,那夜父皇设宴邀请诸位宫人同在未央宫聚会,颜倾然跌跌撞撞走到我宫门口时险些摔倒,彼时我还将她真诚地当做我的亲姐姐对待,于是将她带进了我宫里,将自己的云锦衣裳拿出来给她换上,今日我隐约记得,当是时她昏迷不醒之际,也紧紧抓着我的手,嘴里嗫嚅着好冷。

由此看来,凡说出这种话的女子果真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好女子,她们甜美温柔的外边之下,往往隐藏着一颗埋藏着一颗五毒俱全的心脏。

锦澈如是说的时候,我便莫名紧张了一下。容聿听她这么说了,温柔道:“澈儿冷了?晚上出门怎的也不穿厚实些,冻坏了怎么办?澈儿若冻着了,叫本相如何是好?嗯?”

我低头小口喝着汤,在心底抖着腿冷笑,这尾音勾得委实温柔,叫人听的从头发尖儿酥进骨头缝儿里。

锦澈娇羞了一下,状作不经意道:“相爷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妾身年纪小,做事考虑的未免不周到些,不像姐姐这般细致,出门知道披件锦袍。”

容聿眸子一转,目光落在我身上,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得春风拂面道:“这锦袍看上去确实暖和得很,府上的人竟如此不懂规矩,这等好的东西没有送到澈儿房里去。不如这样,将这件现成的先给澈儿穿上,可好?澈儿可不要嫌弃了。”

我几乎要笑出声,嘴角挂着极得体的弧度慢慢站起身,甚果断地将手伸向脖颈处系的丝绸带子:“相爷说的是,妾身上过身的东西再给公主穿,着实该嫌弃才是,不过念在妾身只穿了一时半刻,还望公主不要拘束,勉强先凑合一下。”

我将锦袍脱下,霎时间便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灌进中衣的凉风。我示意弄儿将锦袍呈给锦澈,抬眼的同时看见容聿面上的笑容一寸寸地消失了干净。

我有些莫名的得意,心地觉得很痛快,或许人在毁坏某样东西的时候都是如此心存快感而完全不顾后果。

锦澈眼眶里含了一包水,望着容聿。容聿甚体贴地亲手接过去,将那件带有我体温的锦袍裹在了锦澈绣着金丝银线的外衣外面。

真好吗,皆大欢喜。

我默不作声地重新坐下,已没了什么胃口,只机械的坐着,偶尔动动筷子尝一小口弄儿夹给我的菜。

枯坐了一会,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小侍女,托了另两个甚精致的托盘。

锦澈慢慢将她俩唤道自己身旁,看着我微微一笑,道:“妾身方才吩咐了小厨房炖了两碗姜茶来,天冷露重,咱们女儿家的还是得暖暖身子才是,不然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此时我面上一派冷静,但灵台处已被汹涌而来的怒气和另一种情感充斥了个严严实实。我的头很剧烈地疼起来,甚至已经看不清了坐在对面的锦澈的一脸假笑。

于是我浅浅笑了一下道:“谢谢公主,妾身不胜荣幸。”

说罢,我端起碗将那姜茶喝的一干二净。

退一万步讲,即使锦澈再恨我,我也不认为她会将毒药下在这碗姜茶里,然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着我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而死。就算她真的蠢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在乎了,现下以这个方式就此死了,未免不是一种归宿和解脱。

但什么都没发生,晚饭在之后甚平淡地结束了。

我在迈出门的时候暗自在心底打定主意,从此再不穿容聿送来的任何东西。

我脑子里疯狂地滋长着一些想法。

回到房里,我思来想去了很久,心地慢慢打定了一个主意。我从榻上起了身,走到柜子前面,想收拾几件我的衣裳。

突然,我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弄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外面,面前已站定了一个玄色身影。

容聿?

我听见弄儿的声音,皱起眉看他一眼道:“你做什么。”

容聿仿佛听不到我说话,扯着我的衣裳便风似的将我扯出了门外,快步走了一会,他突然停下脚步,将我整个人揉在他怀里,一只手扶在我后脑勺的地方,将我整个人往他怀里又按得很了几分,凑在我耳边道:“听着,方才锦澈回房之后,曼霜突然跑过来告诉我,锦澈怀孕了,但突然见红,你是府上唯一一个懂医术的,我需要你去照顾她。”

我僵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吩咐的事情我去做便是了,可以松开了吗?”

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委实教我恶心透顶。

我本没有任何资格或者名分感到失望,但这种感情就是如同初春的野草,一茬一茬地从地底冒出来,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

挣开他之后,我直接往前园跑去,身上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中衣,也无暇顾及容聿在我身后有些错愕的神情。

好在锦澈没什么大碍,所谓的见红,也只是曼霜胡扯出来的,不过是想让容聿晚上在她那过夜罢了。当曼霜打开门,却看到来的人是容聿和衣衫不整的我时,面色瞬间黑了大半。

我仔仔细细与她把了一回脉,便提起裙子准备回房。这地方我待了不过一小会儿,已有些反胃,方才下肚的一桌美味佳肴在我腹中叫嚣着。

容聿拦住我,眸子里黑得阴沉:“你要去哪。”

我没有看他,低着头笑:“妾身身子也不大舒服,既然公主无碍,妾身便先回去了。”

锦澈已经睡熟,我又给她开了张安神的方子,交给曼霜,没看她那张写满了鄙夷的脸。这里有容聿照顾就够了,不是吗?我虽不懂事,也刁蛮任性些,可好在甚有眼色,人家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多个我算怎么回事。

容聿长腿一跨挡在了我前面,沉声对着曼霜吩咐道:“去煎药,现在就去。”

曼霜在我面前蛮横,可此时却不敢造次,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容聿将门关上,拧着眉毛看我:“你在生气?”

我在生气吗?

可我生的该是哪门子的气呢?

即使心里如是想,我面上仍忍不住抖着冷笑出了声,看着面前这个人,缓缓开了口:“我不该生气,扰了你俩的好兴致,是我错了。”

容聿听了我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你怎么了,在外面说话怎么如此冲?”

这话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得紧,差点又将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但是我没有,我只是瞥了他一眼道:“你真要当着锦澈的面说这些?”

容聿努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一只手伸过来要来拉我:“方才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她不会醒的,更不会听见,不必担心。倒是你,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眼角突然有些凉意。

我微讶,嘴唇有些颤抖,抬起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指间沾染上了一点冰凉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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