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有没有和你说过,嗯?
49.有没有和你说过,嗯?

我蹲在厨房里,手里拿着容景给我的锦囊,盯着面前的药锅。暗黄色的火焰安静地舔舐着锅底。

我心里清楚得很, 这把药撒进去,我的人生估计也会就此结束了,从前在宫里看到那些后宫嫔妃们上演的宫斗剧也不会如此直白无趣,清楚明白。

若是锦澈喝了今晚的安胎药,她怀的那个孩子必定会稳稳当当地变成一滩脓血流掉。出于良心,我本不该这么做,但我别无选择。

我虽不是读遍圣贤书,听便佛经道法,修得了一副菩萨心肠,可孰可为孰不可为的道理却还是知晓的,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这事忒残忍了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锦澈虽怀了孕,却没有告诉容聿,这与她的性子甚是不符,连这锅安胎药,也是容景不知怎的偷听到的会放在厨房来炖。

我捏着那个锦囊,心里忐忑不安,仿佛捏着一小堆燃着的火。于是我只得站起来,靠着一旁的灶台让自己站得稳当些,眼睛盯着放在灶火上的那只瓦罐。

突然,一只黑色官靴踏进门槛,我惊了一下,膝盖甚没出息地一软。

进门的是容聿。

他面色很不好,不似一贯的那般风朗气清,眉宇间看得出有些压抑的怒气,眼底黑色与血色搅拌得汹涌,方才进门便伸出一只手将我扯了过去,声音阴沉道:“你在厨房做什么?嗯?你想做什么?”

我本想告诉他那天在后园遇见尉迟颂的事情,连同尉迟颂对我说的所有荒诞不经的话语,可脑子在他怀里一撞,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眼泪倒是险些夺眶而出。

我提了提袖子,理直气壮地将锦囊递给他:“容景交代的。”

容聿接过锦囊,放在鼻子前面轻轻嗅了嗅,脸色突然间莫名阴沉得更厉害,额间青筋跳动的欢快。

我感觉到了他山雨欲来的怒气,却不知他这怒气从何而来,我如此做岂不正合他意?为何要这般生气?

霎那功夫,容聿便将锦囊行云流水地放进了他自己的衣袖,闭了闭眼,伏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没有找你的时候,不要擅自行动?嗯?”

他这个尾音加的甚奇怪,教我灵台处又混沌起来。

我倚着他胸口,能听到里面的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半晌,我咽了口口水,将他推开:“知道了,那这袋药草怎么办?你可还有旁的计划?”

容聿睑下眉,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吐出几个字:“我自有安排,你不必管。”

我睨了他一眼,准备拂袖离开,往前走了方才两步,他叫住了我:“等等。”

我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容聿眉眼抬起,在我身上流连了一回,道:“这些日子你可在府中见过颂庄主?”

我怔了一下,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自然流畅地说:“没有。”

容聿似乎松了一口气,淡淡地应了一声,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

我退出厨房往自己房里走去,我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欺骗容聿,但我心底有种强烈的感觉迫使我去这么做了。

容景交代下来的事情,容聿却又不让我去做。这又是为何。

如此想着,我慢慢走到了后园,路过亭子时忍不住站住了,身旁那棵海棠花树与那日没有什么差别,一树颜色鲜艳的花在风中微微招摇着,枝繁叶茂。将纤细的树枝压得弯了些。

我心底莫名地慌乱起来,转了个身迅速走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古怪,平日里这整个相府上上下下,除过容聿和容景偶尔会来寻我,能陪在我身边的便只剩下了弄儿。但今日方才黄昏,太阳还没往山头倾斜时,已有个绿油油的小婢来了我房里,说是奉了相爷的口令,让我去前厅用晚膳,还甚贴心地送来了件流光溢彩的锦袍。

待我裹着那件袍子走到前厅的时候,饭桌上已摆了许多好菜,各式各样。容聿发髻梳得甚整齐而精神,依旧是一身玄色,坐在主位上。

啧啧,果然是左相,无官不贪,这顿晚饭简直比我从前在宫里陪母后用的晚膳排场旗鼓相当了。

弄儿陪我走进去,伺候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我有意坐得离容聿远了些,一份是出于面子上对锦澈的避让,一分是对容聿的奇妙情感在心底作祟。

一看到面前这个男子,再想想我腹中他的骨血,我眼眶便会不自觉地发酸。

容聿看到我,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四周站了一圈绿油油的小婢,面容都差不了几分,我也无从得知,哪个是戴着面具的容景。

罢了,现下我也不怎么想见她。

安静的待了一会儿之后,锦澈才姗姗来迟,进门时纤纤作细步,莲步轻移,在曼霜的搀扶下略略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妾身给相爷请安,方才身子不大舒服,这才误了时辰,让相爷和姐姐等了许久,妾身知错,请相爷恕罪。”

我身子僵了一下,正想开口,容聿已先我一步扯出了个温柔似水滴着蜜的笑脸:“快起来吧,身子有什么不适,可还严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果真是关心备至,郎有情妾有意,委实温馨动人。

锦澈闻声轻轻笑了一下,面上浮起阵轻烟似的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气色甚佳,委实不像身子不适的形容。

容聿这几句话说完,锦澈眸光一转到了我身上,又福了下去:“妾身无碍,多谢相爷关心。等候多时,也请姐姐恕罪。”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努力憋着假笑,从椅上抬起身子与她客套地福了福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快坐下用膳吧。”

锦澈浅笑,十分大方得体地坐在容聿身旁,两人开始眉来眼去地夹菜,就着一只甚无趣平常不过的鸡翅膀能说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就着盘炒青菜能说出缠缠绵绵走天涯。

我将自己装成个瞎子,埋头专心地吃饭,唔,厨子今日这手艺忒上乘了。

过了会儿,我正吃的欢实,锦澈在咽下一小口青瓜之后眉头突然一皱,弱声道:“相爷,妾身,妾身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容聿凑过去,一脸紧张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

锦澈瑟缩了一下,楚楚可怜道:“妾身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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