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当朝皇后,颜倾然?!
22.当朝皇后,颜倾然?!

说来到底有几分惭愧,喝下那盅避子汤药之后,我一个人十分心不安理不得的拢着团柔软的云被呼呼睡了不知几个时辰。还是容聿到来之后费了些气力才将我叫醒。

不才本公主自由睡觉便有个爱流口水的习惯,尤其是在酒足饭饱这样好的光景之后,往往一觉醒来必定整个枕头上都是些一滩滩的口水渍,果真这次也不例外。

我迷迷糊糊的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坐起来,看着面前穿着整齐、面色平静如水的容聿,外面许是下雨了吧,他身上穿着的貂绒外衣沾上了一点雨水,看起来毛茸茸的,有一小片白色的光笼罩在上面。他的头发上泛着有些发亮的墨色,眉眼也被水沾的湿漉漉的。

他看上去像是在某片森林里生活了很久的骑士,眸子像树荫环绕下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盛装着或清澈或阴沉的雨水,洋洋洒洒的快要溢出来的样子。又像是来自冰雪极地的贵族,穿着黑色的毛茸茸的衣服,眼神中散发着雾凇的芬芳,肩膀上落了一点冬雪,呼吸在寒冷的风中凝结成雪花样的冰晶。

容聿看着我,过了大约半刻,才微微动了动两片薄唇道:“你休息的如何了。”

我将云被展开放在一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从榻上下来穿上鞋子,眼睛盯着裙子下面露出的两只绣花鞋的鞋头,慢慢应了声:“嗯,还好。”

我自知这句话说的敷衍,那种事就算发生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何来休息一说。啧啧,这两只绣花鞋绣的确然不错,比起宫里的绣娘半分不差。

凭容聿的聪明才智,大约不会听不出我这番话说的相当心不在焉,但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淡淡的说着自己的话道:“我现下有个事情想告诉你。”

我一时不习惯他这般含含蓄蓄、遮遮掩掩的样子,听得我难受。

我皱皱眉道:“这关子你若想卖便卖着,我没那个心思同你玩笑。”

语罢,我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许是在地下的缘故,周围太过阴冷,这一觉睡起来,我嘴唇干得很。

容聿一向与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见我站着必定要坐着,见我坐着必定要躺着,若是见我躺着,必定要命下人抬些热水,自个儿舒舒坦坦的滑进去,这番行为我也已经受教过了。现下说来倒奇怪得很,见我这幅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样子大大方方坐在他面前,竟也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半分将身上被雨打湿的外衣脱下来的打算,依旧站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定定的看着我,也没有言语。

我隐约觉着这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便心灵手巧的抬起手将乱成一团的头发扎了扎,顺手牵走了他这密室壁柜里的几根珠钏。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光明正大将赃物戴在头上,才低头看着我脚下裙子里露出的两只绣花鞋道:“你这关子卖得不错,倒引起了我几分兴趣,那你便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我其实没资格嘲笑锦澈是只纸老虎。

我此时觉着自己背后也多了几个窟窿眼,嗖嗖的往外冒着凉气。

我没敢抬头看他,因为我很害怕。

我害怕他藏在深不见底的眼神里的,会是什么我打心底畏惧的洪水猛兽。

容聿侧过头看着我,两片薄唇轻轻的碰了一下,开启了那扇我十分畏惧的尘封了许久的门。

他说:“当朝皇后,是你十分熟悉的一个人。”

不得不说容聿没去当个茶楼说书的当真十分可惜,这悬念设置的刚好勾人心弦。我此时一颗还没巴掌大的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虽说我平时一脸大大咧咧的模样,似乎不曾在意过什么事情,那皮肉下面藏的到底也不是粗放的男儿心,而是一团十分脆弱敏感的女儿心。

我十分熟悉吗?

本公主活了这须臾十几年,说起熟悉的人,本来还有个锦弦和锦澈,而锦弦我在跌下悬崖那一刻就已经不再熟悉了,至于另一个,在我跪在青石板上被浇了满头的茶水时也就不再熟悉,再就是我的父皇,在宫变中失踪了,我至今也没见着他一根头发或是一片衣角。

我看着他一脸冷静的样子,恨不得把眼神变成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撬开面前这块石头的嘴。

容聿慢慢的接着一字一句说了下去。

“是颜倾然。”

颜倾然?

我脑中蓦地出现了那个总是捏着块带血的丝帕,脸色苍白,纤瘦的如同一片白纸的身影。

自幼,我只知道宫里除我以外,尚有位长公主,依着规矩我该叫她一声长姐。虽说同父异母,多多少少该有几分相似才是,可我性子与她却实在相差甚远。

我生性活泼,又仗着父皇的宠爱在宫里为非作歹,咳咳,是横行霸道(...),整日里四处跑个不停,一刻也不得停歇。可我的这位长姐却生来身子就十分虚弱,整日里见不得太阳也见不得风,总是纤纤作细步,成天闷在自己宫里,再大的视野也不过是庭院里的那一块四四方方的连飞鸟都看不见的天空,春夏秋冬四季也不过依着院子里养的几株植物卷舒开合来判断罢了。

彼时,我尚且不懂事,觉着这位病怏怏的长姐如此只能待在一成不变的屋子里,看着些无聊透顶的经书,甚是可怜,便自作聪明的在御花园里捉了些蛐蛐,还细心的命人用小盅装好给长姐送去,心里还十分得意,以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后来才知道,长姐期初怀着那么一丝好奇心打开盅盖想看一眼,被我拱在泥潭里辛辛苦苦捉来的黑色大霸王充满活力的一跳吓得一个激灵昏了过去,整个寝宫的侍女一时间都吓得兵荒马乱的。事后,父皇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过我,我也理所当然的将这事当成了个茶余饭后能稍微谈论会的笑话。

另一次我还记得的,便是那年父皇在年末摆了宴席,我收拾干净准备前去,刚出宫门就撞见了长姐。那须臾的大雪天气,她两只鞋袜全湿透了,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整个人在风中显得站都站不住,仿佛随时都会倒在看不见的白茫茫里。我一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紧命侍女将她搀扶进我宫里,与她用热水暖了回身子,给她换上了几件我的软和的云锦衣服。

最后,便是我厚着面皮去求她替我和亲那一次,她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却答应的十分干脆。

我对这个长姐虽然算不得十分了解,起码也知道些琐碎的细节,比如最关键的一点,她起码与我长得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我们的鼻子、眉眼,绝不可能有一点相像。

这就完全没可能啊,不是么?

锦弦如今的那位皇后,我也见过许多次了,那张脸,与我的相貌简直如出一辙,这就完全说不通啊。

怎么会这样呢?

我的记忆里,长姐苍白的脸,与现在这位皇后端庄温柔的笑容相交织,却完全无法重合。

我的额头细细密密的渗出一丝丝汗水。

容聿依旧一脸清清冷冷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人皮面具天下就只有我会做吗?”

我面上一片滚烫,唇色却又苍白了几分。

我慢慢张嘴说了句没什么用的话,我只是想让周围不要这么安静,流淌着黑暗一般的安静。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聿淡淡的从我手中拿走已经洒了一半水出来的杯子,道:“这些你无需知道。”顿了顿,“你只需要晓得,我所言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分虚假便好,现在对你撒谎,于我没有半分利益可言。”

我低着头,眼前却再也看不见裙裾下的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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