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四下寂静。
身着明黄锦衣的锦弦坐在榻上捧了本折子慢慢翻看着,剑眉星目,神态自若。
身边一身锦绣宫装的女子,顶着与我一般无二的面容从香料笼子中挑了块梨花香放进香炉,随着青烟渐渐弥漫出来,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一抹清甜。
锦弦抬头看了看面前温婉的女子,抬手示意,道:“过来。”
女子乖巧的放下手上拨弄香料的工具,走过来站在金丝榻边:“陛下可是嫌茶水凉了,臣妾去添一杯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锦弦面前的楠木桌子上放着的白玉茶盏。
锦弦看着那双葱白如玉的手,沉下声:“这些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一国之母,究竟何时才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何时才会懂得端庄贤淑做事。”
女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半晌,收回手,微微低下头:“是臣妾的错。”
锦弦放下手中的折子,拍拍身侧的金丝榻,脸色放好了些,道:“过来,坐在朕身边。”
女子露出微微有些错愕的神情,眼神里涌动着一丝水光,声音有几分颤抖,但也掩盖不住喜悦:“是。”
语罢,提起裙裾慢慢向前走去小心翼翼的坐下。
锦弦蹙眉,伸出一只手将女子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道:“朕是什么野兽不成?你坐得那样远做什么?”
动作有些粗暴,女子皱皱眉,吃痛的叫了一声。锦弦霎时间松开了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与女子含着水光的眸子对视。
女子慌张的看了他一眼,人慢慢往后缩,头一寸寸低下去。
锦弦目光里原有的那几分薄薄的温柔随着她的动作也一寸寸冷下去。
为何还是一样的模样,却变成这样?
“倾倾,”锦弦又放柔了声音,一只手抚上女子的侧脸,“朕不是故意的,疼吗?”
女子蓦地瞳孔睁大,手在锦弦看不到的地方将华丽的裙裾抓的皱了起来,却又立即松了手。
声音很快的恢复一开始的温婉:“谢陛下关心,不妨事,不疼。”
“不疼便好,”锦弦唇边染上一抹笑意,将女子拉进怀里,动作轻柔了许多,“倾倾,朕记得你从前最爱笑爱闹,如今朕已登上大宝,我们可以安稳厮守余生了,该高兴才是,你怎的天天都苦着一张脸,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如意了?
爱笑爱闹么?
女子唇边勾起凉凉的笑意,道:“臣妾很好,劳陛下费心了。”
锦弦眼角慢慢扬起,道:“倾倾从前也不会与我这般客套的说话。”
女子唇色有些发白,半晌,微微颤抖了声音,道:“陛下可看清楚了么?"语罢,就明显感觉温暖的怀抱突然一僵。
女子凉凉地垂下眼睛,面色又白了几分,道:“陛下可看清臣妾是谁了么?”
锦弦手臂慢慢松下去,女子低低叹了口气,从僵硬的怀抱中离开,在锦弦旁边站定,微微福了福身子,道:“臣妾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现行回宫了,陛下批折子也当心着时辰,别误了晚膳才是。”
锦弦只愣怔了不过一刻,就又恢复了少年天子原来的模样,冷静从容的模样,顺手抄起刚才放下的折子,应了一声:“朕知道了。”
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女子低着头慢慢撤出殿门,在几个宫女的跟随下离开未央宫。
阳光不甚刺眼,她只觉得从内到外彻骨的冰凉。
爱说爱笑?!
呵,爱说爱笑...
如此甚久了,他还是只记着别人的习惯。这么些年的辅佐,这么些年的努力,就算如今当了他的皇后又如何?
这皇后也当得窝囊至极。
回到寝宫,女子打发所有宫人都出去,一人坐在铜镜前,伸手抚上自己光滑的脸,真是美丽的一张脸。女子凄凄一笑,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罐子,纤长的手指从里面勾出一小堆朱砂色的粉末晕在水中,扑在自己脸上。
很快,铜镜中女子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另一张苍白的脸。
女子露出一抹微笑,摘下头发上的翡翠珠玉,用力砸进铜镜中那张自己本应十分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