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哪颗心不是千疮百孔
37、哪颗心不是千疮百孔

回到家,楚天阔却不在,佣人说是陪小姐出门应酬。简艾忙着吃饭,写作业,洗澡。一眨眼就是深夜,她坐到床前的小地毯上,面对她的白色描花勾金床头柜,深呼吸。

这是潘多拉的盒子,她知道里面的魔鬼叫什么名字。

细白的手指,犹豫着,拉开了抽屉,其实,里面只有一个大信封,信封里面是几叠整整齐齐捆好的纸钞,粉红色,油墨香,世间熙熙攘攘,忙忙碌碌,都是为了这个——钱。

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包钱看,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听见了,没转身。她知道是谁。那种优雅的脚步,只属于楚天阔一人。

一双温暖的大手按在她肩膀上,她微微侧头,把脸在他掌上磨蹭,像只猫。

“在发呆呢?盯着钱做什么?”楚天阔问。

简艾往后靠,他的怀抱温暖而厚实,熟悉的古龙水香气混着一些红酒的味道,令她觉得安心,仿佛一切都可被原谅,一切心事都有人聆听。

她低声说:“今天我弟弟来学校找我,我看他过得窘迫,拿了些钱给他。这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难受。”

楚天阔想了想,说:“因为你花的是我的钱?所以觉得尴尬,羞耻,不安?”

他真是懂她的心。

简艾转身,把头埋进他怀里,她掉了眼泪。

“傻瓜,钱于我而言,不值一提,给你现金和卡,就是让你随便用的,我知道你不会挥霍,你不必这样耿耿于怀。”

简艾抱住他的腰,哽咽着说:“钱真是好东西,似乎能解决一切麻烦。当年我父亲病重,家中砸锅卖铁,举债度日。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钱,父亲还是死了。怨谁呢?命运不公?”

楚天阔长长地叹息一声,低头吻她头发。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缅怀过去,只是徒增感伤。你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过好你的日子,这样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

简艾泣不成声,楚天阔安抚她,不断摩挲着她的背。

“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江湾。”

楚天阔到晚上才有空,吃过饭,开车带简艾出门。

简艾喜欢江湾,尤其喜欢江湾新天地那一片旧厂房改建的时髦loft。楚天阔这处房子,处处都有他的烙印,完全是按照他个人的喜好装修布置。

这儿和楚家那奢华的大宅不一样,那里虽漂亮,却令人觉得冷清压抑,而江湾这边,是舒适与自由。简艾喜欢这儿。

“你为什么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弄一处房子住?”简艾问。

楚天阔笑笑,仿佛她的问题太愚蠢。

“我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受打扰,没有压力,想干嘛干嘛。”

简艾笑道:“难道你还嫌不够自由吗?你那么有钱。”

“有钱不等于自由,反而有更大的责任,对家人,对生意伙伴,对那些靠我生活的人。”

楚天阔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简艾注意到,他只有在这里,才会抽烟,喝烈酒,做一切不健康的、令人上瘾的事情。楚天阔的黑眸凝视着她,她在他面前简直是透明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思想。

他的手搭上她纤细的脉搏。

“小艾,珍惜你现在的时光,除了读书做功课,你无需为任何事烦恼。但你成长你会发现,人生处处千疮百孔,痛苦不堪。”

简艾痴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他仅仅是轻柔地,若有似无地抚摸着她的手,已令她脉搏狂跳。

“我很快乐,此时此刻,跟你在一起,我……”简艾没有说完,因为楚天阔凑上前,他的脸离她的鼻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烟草气味。

“我也是。能让我忘掉烦恼的事物并不太多,咖啡因,酒精,还有……你……”

“我?”简艾睁大眼睛。

“对,就是你。你比烟还厉害,我对烟并没有瘾,可是,你让我……上瘾。”

说罢,他一手扣住她的头,将她拉向怀里,低头,深深稳住。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二人的美梦。

楚天阔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瞬间皱起,他马上将简艾放下地,接起电话。

“喂,医生,有急事吗?”

那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简艾看见楚天阔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而焦虑,她意识到那是坏消息。

楚天阔带着简艾,一路飙车赶到私家医院。简艾看见楚天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头丧气。楚天阔走到他面前,楚天骄站起来,不吭声。

“你母亲呢?”楚天阔问,声音里暗含着怒气。

楚天骄朝房门努努嘴。楚天阔马上开门,又站定,对简艾说:“你在这里等着。”

简艾识趣地留在门外,门咔哒一声关上,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简艾小心翼翼,隔着一个座位,在楚天骄身边坐下。

深夜的医院冷得像冰窖,尴尬的沉默更令人如坐针毡。楚天骄斜眼瞥简艾,看她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娇艳欲滴的双唇,粉腮不自然的红彤彤,便知刚才这通电话打扰了二人滚床单的好事。他鼻孔里冷哼一声,双手在裤兜里紧紧握成拳头。

简艾忍不住开口,悄声问楚天骄:“怎么回事?”

“我爸昏倒。”

简艾立刻想到许多可怕的急病:“啊?心脏病?脑溢血?”

简艾听不懂:“那是什么?”

楚天骄嘴角挂着一丝坏笑:“我爸心脏不好,可是我妈不放过他,然后,你懂的,High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简艾愣住,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脸孔涨红。楚天骄看她的血色从脖子上一寸寸迅速蔓延上来,一直到耳朵都烧红。他很想笑,硬憋住。

简艾低声斥道:“这样说自己爸妈,你真是……无耻!”

楚天骄伸个懒腰:“哎,我哥生猛,你正年轻,你们不会有这个烦恼。老人家嘛,没办法,想Happy一下,身体又吃不消,可怜啊。你趁现在能做,跟我哥多做几回,免得以后做不动了,干着急。”

简艾又羞又气,伸手就猛掐楚天骄的胳膊。他硬忍着,不做声,让她掐。

正闹着,楚天阔开门出来,简艾立刻从座位上弹起。

楚天阔看她一眼,又看楚天骄一眼。

“天骄,打电话给司机载你们俩回家去。”

楚天骄揉揉鼻子:“爸爸怎么样?”

楚天阔盯着楚天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死不了,至少今晚不会死。”

简艾纳罕,她看见愤恨,厌恶和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在楚天阔的脸上呈现,使得他仿佛是另外一个陌生人。然而那只是幻梦般的刹那,很快楚天阔的目光又柔和下来,恢复成那个温柔宽厚的好男人模样。

她走过病房,瞥见半开的门里半张病床,那位姓赵的女士坐在床尾的一张椅子上,头发蓬乱,面容憔悴,唇上毫无血色,垂头丧气地呆坐着。

那就是楚天骄的妈妈吧。楚天骄走得比她快,如临大赦一般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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