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阿衍起得很早，原本想在用早膳时就谢谢大人的，没想到一直等到早膳过了大人还没起，想必昨晚又喝醉了。

公仪凛起来时已经快正午了，让人传了雅过来问问阿衍回去的事情。

“大人恩典，小公子自然是欢喜的，今早还说要谢谢大人。”

公仪凛听见雅那么说，随手把方巾扔进铜盆里，笑了起来“那我就过去陪阿衍用午膳吧。”众人得了话手里动作快了起来。

“大人。”泉书进来，弓腰禀告“大人，小院那边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公仪凛面色有点沉，眼神也有些复杂。“三个月前。”泉书低头应禀这事事关重大还得等大人亲自解决。

“找个地方养着吧。”

“是。”得了话，泉书就马上去办。

阿衍无事，正研习着爹爹给自己的书，小声读着。公仪凛刚近屋外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读书，进了屋子就看见了阿衍正捧着书晃着脑袋小声读着。

公仪凛面色变了，抬脚进去“阿衍。”听见有人叫自己，阿衍抬头一看是大人，放下书跑上前去，叫了声“大人。”

看着阿衍面带着笑意，公仪凛把原本的质问收了回去“阿衍在看书吗？”“恩。”公仪凛伸手阿衍自然的牵住公仪凛的手，牵着阿衍到了桌边拿起书左右看了看“这是谁给你的？”

“爹爹给的，让我多加研习。”

“林商倒是有心。”

阿衍觉得大人好像不高兴了“爹爹怕我不懂事坏了大人的规矩，才让我看书的。”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公仪凛脸上笑意更深了“什么话，我也没怪你，看书是好事不过得用了午膳再看，走吧。”

用了午膳阿衍就被拉到书房去研磨，这些日子公仪凛教了阿衍研磨的不少规矩，阿衍知道大人经常盯着自己大约是在检查，所以每次都格外的用心。

这一次阿衍在书案上看见了明黄色的奏报，这么久以来加上这一次也才见过四次，每次收到这颜色的奏报，大人那一日一定是往常少说话的。

公仪凛看完奏报，长叹了口气又盯着阿衍看了许久，才提笔：陛下不以臣鄙陋，赐郡主下嫁，臣甚为感恩。然，家中丧期将过，思及长者哀伤甚重，捶胸痛恨子欲养而亲不待之，臣每闻古人语：逝已不忘父母，孝也。臣窃慕之，望停圣恩。此磕头固让。

写完黄蜡封之，让人六百里加急送进了皇都，公仪凛觉得心里轻松多了，看着阿衍手上被墨染黑了，拿了帕子帮擦干净了。

阿衍十岁之前还有回去林家，可是十岁之后渐渐的公仪凛也没让人再带去了，起先是中秋过年回去到了十五岁那年连过年都没有让回去，还好阿衍长大了也渐渐习惯了不再吵着要见爹娘。

阿衍十五岁中秋那一日，公仪凛让人备了酒和茶点推了各府台道令的宴请，只和阿衍两人在院中赏月喝酒。

月光甚好，公仪凛喝的有点醺，手拄着桌子撑着头，认真的看着阿衍许久许久，阿衍那么多年了也有习惯了大人总是盯着自己看，自顾自低头剥着蜜桔，手指捏了一瓣放进嘴里，吃完再那一起一瓣时却被公仪凛拦下，阿衍不解看着公仪凛。

公仪凛有些痴了，左手握着阿衍的手，右手伸出去碰了碰阿衍的脸颊，原本如玉的肌肤映上月光更显得不真切，公仪凛看着阿衍的脸长叹“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月色，月非人间物人也不是人间的人。”

“嗯？”

公仪凛把阿衍的手拉了过来按在自己心口，有些东西顺其自然的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了，公仪凛刻意不让阿衍读书，只是教他抚琴研磨，小时候学的一些都丢了除了略微认得几个字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才能，真真被公仪凛养成了伤仲永。

开春的时候，公仪凛让人搬了好些花来放到阿衍的院子里，阿衍瞧着什么花都有，牡丹月季、或俗的或雅的，素的艳的都有摆了整整一院子，瞧着百花齐放的心情好只是太多了太杂了眼花缭乱的。

早晨让人摆好下午的时候公仪凛才回来，进了院子看着满园的花，喊了阿衍“阿衍，过来看看。”

原本被弄得一头雾水的阿衍看着满院子的花是哭笑不得，出了屋见公仪凛弯腰掐着一朵迎春，迎春开的很好很艳。

公仪凛拿着迎春看了看阿衍又看了看花，就扔掉了花上前来牵住阿衍“你看看你喜欢什么花？”

“恩........”阿衍才十六还是少年的心性，晃了一眼花丛指了指开的最好的牡丹“那牡丹花开的好看，我喜欢。”

“好！”

也不知道这好字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起来公仪凛出门去各个州府巡视了，阿衍就看见满府的花匠在修整院子，原本开得好好的，兰花都给铲了，逛了起来。

“你说大人以前最喜欢的兰花，怎么说扒了就扒了啊！”花匠看着手里的牡丹，摇了摇头“大人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牡丹吗？还说什么庸俗，这如今满府种了牡丹可不得满府都庸俗了。”

“不要命了？”另一个花匠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听说是林公子喜欢牡丹才让种的。”

“那这花扒了就扒了吧。”“可不是嘛。”花匠瞧着这牡丹，似乎开的比方才要好看些了。

听着花匠的闲聊，腐灯蹲在地上一手持着油纸伞一手摸着兰花瓣“倒是可怜了这开的正好的兰花。”惋惜之情让之兮觉得可笑“哪里可怜了，无用的东西再好也是不值当的，当不起腐灯你这可怜之情。”

“无用？还有比林予衍更无用的人吗？好好一个天资聪颖的人生生成了伤仲永除了研磨抚琴其他的一概不会，可惜了那张脸。”腐灯手指一掐，花瓣上有了痕迹。

“那张脸就是最有用的物件，前世林予衍是有大才可如何呢？他能让公仪凛倾心吗？能引得公仪凛把满府的花换了只为博他一笑吗？”

“自是不能的，前世他不过只是个样貌不显的客卿罢了。”腐灯站了起来，食指大拇指细细研磨着粘在指尖上的花汁。

之兮掏出一方帕子扔给腐灯“所以，凡事有利有弊谁说的准呢。”

“倒也是。”腐灯擦了擦手指就顺手把手帕揣进怀里一点没有还给之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