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伊然走得急急忙忙,穿过回环往复的长廊,回到自己的院子,气喘吁吁的准备拿出手绢擦汗,才想起手绢给了潘里吟。
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一拍!该死,给他那东西干什么……
在潘家,她依旧是个外人。
不过是在潘家人人都厌恶她的时候,不过是在她孤身独饮被人忽视的时候,潘严允顾及到了她,知道还有她这一号人物,就这样就被感动了吗?
佳人才子站在一旁,自己仿佛一直在仰视一般,那种多余的感觉,让她揪心的痛。
马车上的潘严允,手里拿着伊然塞给他的手绢,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潘伊然三个字,嘴角轻轻一勾,又将手绢握紧在手里。
这女人真蠢,若是手绢能够止血,要纱布何用,若是只有府中大夫,那民间百姓岂不是无人可治。
他突然三天后要出席宴会,回想起来,自从爷爷去世后,便没人去想起来还有一个潘家大小姐潘伊然,自然是照顾不周,这些天连续看潘伊然的衣着……
潘严允眼睛一亮,将马车前帘掀开。
“停车。”
潘严允缓步下车,整整衣襟从容不迫的走进一家纺织坊,手背在身后,长袖一甩,荡起清风,门栏铃铛叮当作响,坊中的众人齐刷刷的抬头去看潘里吟,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吸引,差不多已经忘却手里的活了。
从里舍走来一位老者看见潘严允笑开了花,眼睛一直看着潘严允,眉角皱纹窝成一条线,白发白须如银如雪。
“前日我交于您做的那件流线洒纱长裙怎么样了?”潘严允坐在一旁,已经有丫环来上茶了,他轻抿一口,是好茶,上好的普洱喝起来清香醇厚。
老者朝一旁挥挥手,立马有小厮去里舍将长裙拿了出来,由丫环小心翼翼将长裙撑开,潘严允细细看了看裙子,美眸一闪满意的点点头。
“驸马爷真是用心良苦啊,这给公主准备的,相信公主一定会喜欢的。”老者一旁依旧笑眯眯的,尽量的去巴结潘严允。
见潘严允没有高兴的神色,老者怀疑自己是不是拍错了马屁。
潘严允摇了摇头,斜眼瞟了一眼老者,傲然沉稳的走出纺织坊,声音轻而缓传入老者耳朵里,“改日,潘某会送上好的紫砂壶,那么好的茶就该配好的壶。”
潘严允的随从拿过长裙跟了上去,老者听了他的话一点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双手打颤,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这世间,惹上皇上,也不能去惹潘严允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老城主的孙子……是他身上天生的傲气的资本。
潘严允的话有另一层含义,好的茶就该配好的壶,意思是,公主就应该配他潘里吟,别的人比不起,是根本配不上与他相提并论。
至于裙子送谁给谁更不是别人所操心的事。
晚上,夜深人静,烛光摇曳。
伊然盯着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流线洒纱裙,用手抚摸面料,好看的眉角微皱。
下午她躺在摇椅里歇息,被一声动静惊扰,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装饰华丽的盒子,朝着周围瞧了瞧没有人,而盒子上赫然潇洒的写着“赠潘伊然”
那时爷爷最喜欢的面料就是流线,为何称之为流线,是因为织成的布看不出线,如同流水侵染一般,产量稀少。
若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在了心里,就会觉得自己身边的每一件事都与他有关。
等等,伊然将裙子拿了起来,瞪大眼睛,缓缓站了起来,咬了咬嘴唇,轻笑一声。
原来如此,这是一件宫装,是专门在宫廷上穿着,还有那个熟悉的字迹?。
想了想,麻利的将裙子换在身上,在镜子前梳了一个利落的发型,又照了照,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她从旁边拉起披风披在身上,跑了出去,她穿过熟悉的走廊,轻声慢步摇头晃脑的小跑着,她很少那么开心过,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单纯的想让别人去在意自己。
潘伊然看见潘严允书房里的光依旧亮着,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去休息呢,是不是该给他到个谢,可是已经很晚了,在何况自己只是潘家养女,人家新婚燕尔的自己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还是回去吧,不打扰他了。
刚一扭头,就好像是撞上了什么,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看见潘严允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若墨般。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潘伊然明显一惊,他不是在书房吗?
潘伊然摸了摸鼻子,太尴尬了,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路过……就先回去了。”她自己偷偷吐了吐舌,说完就后悔了,这理由也这是蹩脚,哪有人夜晚出来路过这里的?
却不料潘严允反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的给她扯了回来。
她看潘严允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眼睛也不再去看他,还没等潘伊然开口,潘严允勾起嘴角,露出半角白牙舌头轻舔上唇,缓缓的说:“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潘伊然愣了一下,这是她认识的潘严允吗,那个只让她仰望背影的兄长吗?怎么可能随意说出这样看似痞痞的话,做出这样的表情,她脸一热,心里暖却暖的。
看见潘伊然发呆,潘严允冷笑一声,附在他耳朵边,嘴里轻吐:“我可是你的兄长。”说完阔步走回去,看也没看她一眼。
潘伊然愣住了,半天没有缓过来神,那冰冷的一句“我可是你的兄长”敲醒了她。
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空荡是夜晚最哀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