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老人家里,潘伊然腿一软,躲在他身后,紧紧攥着老人的长袖,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丫鬟家丁守在一旁,还有一个比她高一头的男孩子一直玩味地看着她,一旁坐着的年轻的妇人也盯着她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吓得全身发抖,她有想逃走的冲动。
老人看出了她的紧张,拍拍潘伊然的肩,给潘伊然莫大的安慰,严肃的对着所有人说:“以后她便是潘家的一份子,我的孙女,享有潘氏子女所拥有的一切,赐名,潘伊然。”语调严肃,不容他人拒绝,本来无声,却引起躁动,同样没有人吭声,都是想说却不敢说。
那个男孩子走到跟前,打量了一番站在老人身边的潘伊然,对她轻轻一笑说:“以后,叫我兄长。”他简练的向潘伊然道出身份。
潘伊然听见声音,本来的不知所措变得镇静,她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她看着他的眼睛像一汪清泉,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瓷娃娃一样。
潘伊然轻声念道,“兄长……”,像中了蛊一样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摸一下这如画般的美色,一声响声,她的手火辣辣的疼,朝旁边看去,那个妇人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是那妇人将她手打掉,看着她的眼神,让潘伊然直发颤,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是痛恨,是嫌弃,是厌恶。
潘伊然的手连忙收起来放在身后,撇撇嘴,妇人牵起那个好看的男孩子防瘟疫般离开。
“爷爷,怎么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无助,是迷茫,是害怕……
老人叹了口气,忍着怒气,喊来一个丫环,“快去给小姐换洗一下,好生伺候着。”
他蹲下来,正视着潘伊然说,“不要去在意他们,别怕,有爷爷在。”
听着他慈祥的声音,潘伊然任何的委屈立刻烟消云散,朝着他重重点点头。
即使她被众人孤立,那又如何,她没有理由要求一切,她只有去争取一切。
她愿倔强下去。
好景不长,七年后,老人却因病去世,去世那年正是与她相遇那样的冬天,同样是大雪纷纷,那雪花飘落,她觉得就是爷爷根根白发,她伸手去接,一触即化,手心里只剩一摊水,顺着手心流出,空落感萦绕心头。
出殡那一天她没有哭,所有人都骂她白眼狼,可谁又明白,重病的那几天,她的泪早已经哭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年孝期刚过,皇帝就下令,让潘严允与端玉公主成亲,招为驸马。
当今皇帝昏聩无能,整日寻欢作乐,联姻也不过是为了巩固政权,那狗皇帝就无后顾之忧,继续醉生梦死。
潘伊然没有想到,潘严允从容接旨,朝着潘家几十号家眷平静的宣布这件事,谁的表情都是高兴,恭祝。
她也笑了笑,以最卑微的姿态朝他祝贺,仰望着他坦然又如清风徐来的面容。
“兄长,一日唤兄,终不变。”
她是这样笑着说的。
“你可认真?”他是这样问的。
“认真。”她也是这般答的。
她没有看潘严允的表情,她怕看见潘严允极为不屑的眼神。
这场梦,真的很长。
夏天夜短天长,早晨的清露坠在叶子上,同镶嵌这的琥珀一般,点缀着浓绿的夏末。
潘林氏坐在堂前紫藤椅上眯着眼,手里拨动着佛珠,好一分惬意。贴身丫环墨珠红着小脸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声,潘林氏听后放声笑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在丫环的搀扶着缓慢地走了下来,“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但也要等着抱上孙子啊。”
听到潘林氏的感慨,墨珠小眼珠一转,谄媚道:“夫人洪福齐天,抱孙子是迟早的事,养好好身体才是主要的。”
“墨珠,你说的是这个理。”潘林氏就是爱听她的话,不像那个养女总惹人气。
潘伊然猛然惊醒,张口说话,可几乎发不出声,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穿上鞋,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下,一股清凉感滋润了喉咙。
这时小鸠儿掂着饭箱低着头,撅着嘴,默不作声的将碗筷摆好,菜放好。饭很简单,两块豆糕,一盘炒青菜,一碗清粥,潘伊然这才明白了她为何这般气了。
“没关系的,挺好的,能吃就行。”潘伊然对着小鸠儿微微一笑,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吃着饭,潘府请的厨子也都是味道不差于皇帝的御膳房的,这清粥小菜在她看来吃起来也很有味,原先那按规矩来的早饭四菜一荤一汤,到觉得浪费,自己也吃不完。
小鸠儿攥紧衣襟,眼珠里的泪直打转,指着桌上的饭哽咽道,“小姐,奴婢是在老城主在的时候就跟着您的,何时您能过这气,这菜是一天比一天差,今早多罗公主给夫人上早茶,夫人居然,都不让小姐您出院门……他们是安的什么心?”
饭就一点,在她说话的功夫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潘伊然吃完潄了口,站起身温柔的将小鸠儿眼角的泪擦去,“夫人说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吗?这些年你有见过小姐我按她说的做过吗?”潘伊然轻挑眉,不屑的说。
小鸠儿撇嘴一笑点点头,破涕为笑,这才是她的小姐嘛。
“小姐,素净的衣裳您都穿了三年了,虽说穿着也挺好看的,要不就换换吧,就当换换心情。”小鸠儿期待着翻箱倒柜的找起以前放起来的衣裳。
想为爷爷守孝,坚决不要一点浓妆艳抹,坚决不要一点浮华艳丽,也许这三年早就习惯了。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理由,戒不掉,摆脱不开。
“别了,将你找的还放回去吧。”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去,昨晚,小鸠儿怎么也没有帮她换换睡衣,难怪躺着那么不舒服。
小鸠儿本来闪着光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嘴一撇应了一下,从柜中挑选一件。
“小姐,多亏少爷将您送回来,要不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小鸠儿在一旁嘟囔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潘伊然打结的手停了下来,衣裳又散开了,小鸠儿也未察觉她的异样,去帮她系结。
“昨晚?他怎么可能?别说笑了。”潘伊然瞪大眼睛细想昨晚发生的事,脑中只是闪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小鸠儿为她梳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昨日太忙了,所有丫环家丁都叫去帮忙去了,奴婢回来拿东西时,正巧碰见了少爷从您房间出来,还对我说别打扰到您,奴婢慢着招呼前厅也没在意就急忙回去了。”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像是见了潘严允,还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