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思谋
12.相思谋

等我再将头抬起,沈容早已踪迹全无……他真的丢下了我。每一世,每一次。

我看着周身艳丽的红,不觉轻笑出声,狠狠甩袖劈向了它们,发泄着不甘和愤恨。它门的花茎颤了颤,又静止,只剩下红绿相间的叶子在风中波浪般起伏。

我无力的站起身,不甘和愤恨已经随风消散,只剩下蔓延心底的哀伤。

等回到府邸,已是暮霭时分。

与平日不同的是,阿言正站在府门外向着我这头有些焦急的张望,见我回来,她立刻小跑过来,轻声说道:“李大娘……去了。”

去了?这才冬日刚至!也罢……要走的终究是要走。

我叹了口气:“走吧,进去吧。”

我走向趴在李大娘床头的李子延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子延,节哀顺变吧,你……也别太伤心了。”

虽然我知道这不大可能,可也只能这样说了。

李子延慢慢将头抬起,双眼通红,勉强扯出一丝笑:“我不伤心,我娘太累了,也许走了对她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李子延的爹并不止李大娘一个妻子,他还有一个小妾。自从小妾进门,他爹就对李大娘和李子延不闻不问。李大娘生下李子延之后身子就不大好,能将李子延拉扯这么大,确实很辛苦,也许她是真的累了。

我沉默的垂下眼睫——也许走了,真的是种解脱吧。

翌日清晨,碧桃和李子延在姜府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别。

我对李子延说道:“子延,那个家,你本不必再回的。”

李子延淡笑道:“家毕竟还是家,何况我娘自己也是想回的,好歹她曾与我爹也算相互喜欢过一场。”

我看着他怀里黑色的骨灰盒,觉得女人有时真是很傻,傻的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计较。

“那你有空再来看我和姐姐。”碧桃不舍道。

“一定会的!”李子延眼里也带着不舍,说罢便驾车离去。

阿言走到我身边关怀道:“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要不回房歇会儿吧。”

我点点头,确实是累了。

刚转身,就看见简尚立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我。我回他一个微笑,看着他走近。

“简世子。”我微微向他福了个身。

“不是说叫名字就行了么?”他眉头微皱,似对我的客气疏离有些不悦。

“岂敢直呼世子大名。”我垂下眉眼回道。

我是真的不敢,自他出现在萧府宴席上时我便知道他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只是女人的直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微笑道:“前两日听说你病了,不知好些了没有?”

“已经好多了。世子可否想进去喝口茶?”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那世子请恕月荷不送了。”我又是一低眉。

他点头看我一眼,慢慢转身离开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分——若他只是一般贵公子,我倒是很愿意交他这个朋友,只可惜他是南国世子。

毕竟王孙公子里,能有几个像萧楚凌一样的呢。

是夜。寒风凛冽,在紧闭的窗外呼呼作响。我坐在房中发呆,忽觉光影骤暗,我回过神,桌上的蜡烛已将燃烧殆尽,烛油在烛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

我欲起身上床,一阵笛声忽传入房中,似有若无,最终被寒风吹散,再不寻踪迹。

我怔怔的立着,怔怔的听着熟悉的笛声。记忆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我离开师父之后,悄悄回去过一次,我终究是放不下。

那时,他正在竹林里抚琴,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弹这么凄凉哀伤的曲子。且与平日不同的是,已不见霓裳的身影,只他孤单一人。

而第二次,便已是第二世,皇兄下旨让我和亲那日。

他曾说过若皇兄真的心意已决,他愿意放弃一切,他会带我走。

可是宣旨之日,他却告诉我他不能带我走,他甚至极力劝我远嫁!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次,最终,我心灰意冷,决然拂袖而去……当夜,笛声便在我寝殿之外响起。

同样的一首——《相思谋》

此时,我已经了然全无激动之情,我开始变得犹豫不决。我害怕打开门后看见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又害怕不是他,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终究还是很没骨气的走到后院,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了门栓上……

随着门栓拉开“咯噔”一声,笛声戛然而止……

我放在门把上的双手随之一僵,想起上次音消人去,不觉心慌气乱,一把将后门拉开——入眼的是萧楚凌。

他立在门外,脸色被寒风吹的略显苍白,黑暗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怎么……是他?怎么可能会是萧楚凌!

我如此熟悉他的指法,他演奏时抑扬顿挫的习惯,我怎么可能听错!

可是萧楚凌手上握着的玉笛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原来我真的是一厢情愿……

萧楚凌缓缓抬眼,久久凝视着我的眼睛,忽的自嘲一笑:“看见是我,很意外么?”

的确……很意外。

他见我没说话,带着些怒气的将玉笛举起——我的目光立即被玉笛吸引。

一支很美的笛子,通身碧玉,在冬日的夜色下泛着萦萦的绿光。

片刻后,萧楚凌怒极反笑,将玉笛狠狠摔在地上——

一分为二。

“大半夜你跑来发什么疯!”我冲他低吼道。

“我看疯的不止我一个吧……姜月荷,你可很少动真气!”他咬牙切齿,眼神似想掐死我。

我一听这话,便已知他是何意。不由的心一软,放柔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冷哼一声,带着不悦道:“心情不好,想你这时估计也没睡下,便来找你了!”

他神情里的不高兴,就跟孩子受了委屈一样,让我不由得好笑。

我将他拉进来,笑道:“外面冷,去屋里聊吧。”

他立即眉梢一挑,坏笑道:“去你屋里?!”

“想得美!”我一拳捶在他胸口。

他夸张的捂着胸口嚷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什么亲夫,你别乱说。”我笑容一敛,认真道。

他见我有些不高兴,撇嘴道:“不说就不说,半年后我再说总行了吧。”

他就这么肯定?!我愣了一下,不由用手背遮上了双眼。也许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沈容不可能,这个所有人,恐怕很快也会包括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我很快将手放下,故作随意的问道:“刚刚那笛声……”

“你还是放不下他是么!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娶的是简穆梅,南国段将军的未婚妻!你知道沈容与那南国的郡主有多伉俪情深么?他们甚至愿意与整个南国为敌,甚至与整个昌陵为敌!”

我怎会不知?若沈容真的要娶简穆梅,段齐枫怎会同意,沈容身为长公主之子,昌陵又怎能逃脱干系。一旦没有处理妥当,要么就是沈容难逃一劫,要么就是两国兵戎相见。

这样看来,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刚刚那笛声是你奏的么?”我选择了装傻,却变得较真起来。

“不可理喻!”萧楚凌睚眦尽裂的瞪着我,好像我真的是一块石头,顽固不化。

我却忽然笑了。

“好”“好”他双眼充血,怒视着我,连说了两个好,拂袖而去。很有我当年的风采。

我依旧笑着看他离开,全身都早已麻木。

可是我最终也不知道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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