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虽然年幼胆小,但还是有几分皇族傲气,建成递了好几回禅位书,他都不曾打开,建成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内监也不给通传了。
“这小皇帝还紧咬着皇位不肯松口,阿爹,这差事,不好做啊。”建成又将禅位书递回给父亲,这样的大事,他又不敢私自做主,只能再次回禀父亲,李渊并没有接过,而是背着手说道“无能,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都能做他爹的人了,这还不能完成?”
“说来容易做来难,我递上去的折子,他看都不看就闭门不开,内监都不通传了,面儿都见不上,我实在是为难啊。”建成上前两步问道“请父亲赐教。”
李渊摇了摇头“唉,不懂变通,你这点儿啊,不如世民。” “父亲说的是。”建成低下头听训,李渊回过身,对建成说道“这件事,实则世民去更为合适,一来他主意多,二来,金城公主是小皇帝的亲姑姑,有这一层关系,但是我却把这差事交给你,你可知为何?”
“建成身为长子,理应为父亲分忧。” 建成随着父亲的方向转着身,李渊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指着儿子道“是了,就因为你是长子,你的责任必须比世民大,担子也必须比他重,给你差事,也就是给你功劳,明白了吗?”
“建成,明白。”他说罢,李渊便摆了摆手道“去吧。”建成走到门口,又回头“可是父亲!”
“虚怀纳谏也尤为重要,他是你亲弟弟,你也可听听他的主意。”李渊继而背过身,双手负在身后,不再理会。
“是,建成明白了。”他推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往袖里揣了揣禅位书,便去了世民的秦国公府邸,世民和刘文静去了城外点兵台,建成便坐在前厅等候。
无垢在后院照顾着承乾,听闻建成过来,便急忙到前厅招呼“大哥先吃些点心,世民他出门的早,过会儿就能回来,已经遣人去通知他了。”
“不急,不急,我坐这儿等等就行。”建成隔着衣袖,不住地摸着禅位书,显得有些不自然,便道“你们新开府邸,要什么缺什么尽管开口。”
“齐全着呢,阿嫂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待我得空,就上你们府上涨涨见识呢。”无垢抱着承乾来屋里来回走着哄他,承乾也不认生,又朝建成伸伸小手。
建成便接抱过他“来,阿伯抱抱。”承乾在他怀里也算乖巧,不哭不闹,小手爪在他衣裳上摸了摸去,忽然拽住他袖口的禅位书,哇哇地叫起来,一扯便掉到地上。
正好让无垢看见书上内容,她不改色地拾起递到建成手上“大哥收好。”无垢抱回承乾,建成起身说道“我也不是急事,就先回去了。”
“大爷莫急,二爷已经到府外了。”李宝先行进来,做了请的手势道“请大爷到书房一坐。”
小等一会儿,世民便赶到了,建成见他便开门见山“你说这事儿,可有法子?” 他欲要掏出禅位书,世民说道“不必拿出来了,这本就是我看着拟的,大哥是说,陛下不肯?”
“唉……”建成叹口气道“也不是肯不肯的问题,他看都不看,内监也不给我通传了,我干站在殿外也不是个事儿啊。”
世民一听,皱了皱眉头道“那你为何不进去?” 建成以为他没听懂,强调道“不是说了吗,内监不给我通传,这事儿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殿外站久了又怕旁人猜疑。”
“哎呀大哥。”世民按他坐下“禅位书都拟下了,咱还怕旁人知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江山嘛,本就是谁有本事谁坐,他不见你,你就见他呀,半片江山都是靠咱们打下的,一个内监就能拦住?”
“可他如今毕竟还是君主,咱们还是要恪守君臣之道,非召怎么能面见他呢?”建成向来恪守本分,不敢僭越,世民拍了拍建成说道“我说大哥,你怎么和哪些老臣一样死心眼儿呢?这禅位书无非是一张纸而已,是咱们扶他坐上皇位,但小皇帝根本无法掌管朝廷,咱们接管这是必然的。”
“先礼后兵,大哥明白吗?”世民看向建成,只见他低眉考虑着,沉默良久,他才抬头道“怪不得当年云定兴将军都对你赞不绝口,几次救驾都是以少胜多。”他抱拳道“做兄长的我服了。”
建成听了世民一番话,也被定了心,回府沐浴更衣准备第二日进宫。
“我能进来吗?”无垢在书房门口轻声叩门问道,里面传来世民回应,她进屋一瞧道“大哥走了?我还想着给你们送些茶来。”
放下精巧的风炉,铺开器具,世民拍了拍一旁的空位道“正好有些渴了,煮来一盏尝尝吧。” 无垢坐他一侧,取出茶饼来回碾压,世民写着字,瞧她微蹙眉头,问道“怎么了?想来听听大哥与我说了什么?”
“我才没这心思。”无垢停下手中茶碾,“我看见大哥那里,有一封禅位书,我想定不是小事,我担心……”
“不必担心。”世民亦停下手中的笔,放入玉质笔架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让刘先生拟的。”
无垢点头,挑出茶沫,轻声道“你知道就行,我就不担心了。” 世民接过茶杯问道“我知不知道这都不是小事,大哥做与我做都是一样的,你不觉得这是谋逆?”
“你做什么,都是熟虑过的,怎样我都信你。至于禅位……”无垢忽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道“来时哥哥与我说了,朝中之事,是妇人非议之事,你不要问我了。”
说着,她低头又冲一杯自己低头品着,世民放下杯子道“这个辅机,跟大哥一个样儿,给他一根直杆子就不知道拐弯儿,妇人怎么了?初入长安可还是阿姐立了大功的。”
他拿过无垢的茶杯放下,又握着她的手道“观音婢,我不希望你像天下诸多妇人那样,被女子的身份束缚,只做丈夫的附属品,你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我希望你做真实的自己,你的言行、决定,都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有所顾虑,你背后,还有我。”
听了世民的话,无垢心中很暖,只是眉目弯弯,发自内心地回了句“嗯,好。”
“那,辅机还说了什么?”世民转过茶碾,帮着无垢碾茶,无垢擦去桌上的茶沫,打趣道“哥哥还说,你若欺负我,他就来揍你。”
世民笑道“那我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又饮一杯茶道“诶,与你说个正经事。阿爹昨日把劝退的差事给了大哥,今日大哥又来问我,既然那么复杂,为何阿爹不把这活儿给我呢?”
“大哥年长,说话又稳妥,办这事儿正合适啊。”无垢思量一下道“况且这事儿,阿爹只看结果,你们弟兄俩谁去都一样吧。”
正说着,李宝在书房外求见,原是金城公主只身逃回到太原,元吉二话没说便关押了她,即刻给长安发了信,请求如何处置,李渊收到信便知会了世民。
“关押?”无垢有些吃惊,世民看过信件,递给无垢,说着“老四远在太原还操心着咱们这儿的事。” 无垢大致一看,说道“筹码?元吉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那…”无垢看向世民“阿爹会把惜容当筹码威胁陛下吗?” 世民收起信件,摇了摇头道“不会,也用不着,阿爹既然来知会咱们,说明他没打算拿主意,金城公主对政事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李宝,你去趟相府,替我回禀阿爹,就说此事我已知晓,适时会接金城公主回长安。”世民吩咐后,心中便思量着,待她到了长安又该如何安置。
翌日宫门一开,不等早朝,建成便直奔小皇帝寝殿,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早已在脑中反复预演,父亲交代的差事,他已经拖了一天,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