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这边薛举连攻下几郡,佣兵已过二十万,继而进犯扶风郡,直指长安,朝中却仍有大业旧臣不服大丞相,朝堂上好几次争不下来,再不出兵,只怕长安危矣。
相府书房里,李渊同二个儿子正在商议,“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稳下的局势又要动乱了。”大哥李建成说道“这小皇帝唯唯诺诺毫无主心骨,兵权在咱们手上,我看不如咱们自己做主剿灭那薛举。”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不足为惧。”李渊摆了摆手说道“主要是大业旧臣多心有不甘,想从咱们手上划走一部分兵力罢了。”
“这队伍可是咱们一个一个征集来的,哪能便宜了他们。”世民从袖中拿出一方奏折,递给李渊道“来时我便想过了,与其挟天子令诸侯,不如做天子。”
本以为父亲会再次拒绝,不曾想李渊接过奏折,翻看了一眼道“为父正是这样想的,朝中旧臣始终是一大患,即使身为丞相,加封唐王,并不能让他们真心顺服,既如此,便无需顺服了。”说罢,他仔细看了看奏折,点头道“嗯,是刘文静拟的吧,主动禅位,的确是好主意。”
“建成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李渊看过奏折便递给长子李建成,让他劝说小皇帝禅位,又对世民说道“朝中文武你衡量看看,该撤的撤,能用的用,有些留不得的,也不必手软,再从咱们的人里填补上空缺,确保三公五省正常运作。”
“好,待我拟下名单,再给阿爹定夺。”世民应下,李渊点头又说道“晋阳宫监裴寂好赌,不要给他安排宫中职务,先留在相府做个长史,至于刘文静,他的确大有才干,但此人说话狂妄,我还不敢重用,就这两人,你注意些,其他人嘛,你再度量度量。”
“阿爹,我想刘先生随我一同征讨薛举,可否安排在我府上做个长史。”世民说罢,李渊考虑一下便道“也好,就你能治得了他,只是一点,战场上大事儿别让他做主。”继而又转头对建成说道“如今世民也开了府,你看看从你府上拨一些有才干的去吧。”
建成应下后又递上另一道折子道“宇文化及带着手下军队十六万人跑去了河北,又自称皇帝,咱们是否要向他出兵?”
河北盘踞着夏王窦建德,此人农户出身却仁义道德,在河北有着不错的口碑,而宇文化及失去儿子宇文成都这一无敌大将,只是空有兵马了,他跑去河北,想来是要和窦建德联合作战。
“河北,还有个窦建德,只是他毫无进犯,薛举不同,他目标明确,直指长安,依我看,宇文化及先放一放,以薛举这边为重。”李渊抬手想了想,又道“虽如此,河北也不得不防,世民啊,兵马不能全数交给你,留长安十五万交给建成,一旦河北来犯,也有个缓劲儿。”
世民低头盘算一阵,“虽不及薛举兵马多,但烈日下作战,他未必能占优势。”
府上新砖新瓦,又刚冲洗了地面,院中一个个婢女端着新赏赐的器物摆件来来往往,世民只站在门口,便一眼看见来往人群后那人的背影,无垢着一身素雅轻便的衣裳,高挽着发髻,怀里抱着七个月的承乾,面前是开的正盛的牡丹花,正是百花丛的一点清丽。
“这月份牡丹还开的这样好。”世民走到她身后,承乾看到他便抬着小手要父亲抱,“晌午送来的,黄粉相间,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洛阳了。”承乾刚到世民怀里,又扭着头要找娘亲,“观音婢,你是不是因为宇文成都的事情,还在怨我啊。”世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问出口,无垢倒也释怀了,摇头道“天宝将军,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轻轻靠在世民肩上“答应我,待局势安稳,我想为他和元霸起坟立碑,好吗?”世民也有此意,他郑重回应“好。” 无垢说道“今天是开府大喜,不提过去的人和事了,咱们会迎来太平岁月的。”
世民腾出一手,正了正无垢发髻上的银杏发簪道“你若喜欢牡丹,咱们府上就栽满牡丹,再寻个清净之地,咱们一起栽一棵银杏树。”
“好…”见着无垢的笑,世民也露出久违的笑意。
天刚擦黑,大嫂又着人送来箜篌琵琶等乐器,无垢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舅父家的日子,月姐姐善音律,经常编排歌舞,一个奏乐,一个起舞,她随手拨了拨琴弦,微调音色道“的确是好物件。”
当晚,无垢沐浴时听见世民在屋里弹奏着琵琶,接着便着单薄衣裳,赤着脚,借着他的琵琶声小舞一段,而后,二人依偎在一起,随意拨着弦,夜里静静地,几声不成调的琵琶声也显得格外有情。
“对了,阿爹说让大哥把府上僚属拨来几个咱们府上,你怎么说?”世民把琵琶递给无垢,开口问她的看法,无垢接过琵琶抱在怀里,紧了紧弦说道“你们自己做主就是,我能说些什么?”
“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嘛。”世民仰头靠在无垢膝上说道“僚属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可是毕竟不是自己府上培养出来的,我怕不齐心,带坏了府上的风气。”
无垢掩口一笑道“还有你怕的?你不是贯会让人服气的?人心都是一样的,你若竭诚待下,我想他们也不会有二心。”
“竭诚待下。”世民喃喃念一句,坐起身道“对,你说的对。”
“今日刘先生与我说起,那时在晋阳宫的两个宫人。”世民抬手撩起无垢垂下的长发,无垢一时不明,疑惑道“哪两个宫人?”
“你忘啦,就是专门给咱爹安排的那两个啊。”世民一提醒,无垢即刻也想起来了,“一个姓张,一个姓尹,如今想来继续服侍阿爹。”世民说罢,无垢便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你觉得不妥?”世民察觉到她轻微地反应,无垢继而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现下刚站稳脚跟就张罗这种事情,多少有些非议,若她们呆在晋阳宫安分守己,想来阿爹也会保她们平安无忧的。”
世民本还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就随刘先生自己做主罢了,父亲多年只一妻一妾,再多两个侍候的人不过是充实一下后院,无关痛痒,而听无垢一说,便赞同道“你考虑细致,此事暂且搁一搁。”
抱起琵琶,世民道“来,我再于你奏一曲。”
大哥李建成府上,建成在书房盘算着僚属分配,而大嫂莲君数着库房的物什,夜深了些,她见建成还未出书房,便进去看看。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只见建成趴在桌上,手上还握着笔,墨水化在纸上,莲君看了看他笔下几个名字,都是府上得力的谋臣干将,但有的名字被划去又添上,有的补了又被划去,看得出,建成有些纠结。
“嗯?”建成听得动静,迷糊地坐起,又拿一张纸盖上桌上的名册“有些困了。” 莲君拿过纸道“别盖了,我都看见了,这些人名字划了又写的,是做什么?”
“没什么,女人家的,别打听这些事儿。”建成将写好的名册又捏成一团,“我又不是不知道,咱爹叫你去劝小皇帝禅位,这名册上的人,估计是不能重用的吧。”莲君自以为明白,建成却很是烦闷,说道“罢了罢了,你知道也无所谓,世民也开了府,阿爹让从咱们府上拨一些僚属给他。”
“给就给呗,咱们府上的幕僚那么多,给他几个便是。”莲君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瞧你愁的。” 建成就知道她这般说,叹气道“你知道什么,咱爹让我去劝陛下禅位,让世民去挑人填补朝中空缺,这得罪人的活儿给我,与人恩惠的差事给了世民,还得从我这儿挖人,想想也是憋屈。”
莲君一听,也明白了几分,说道“也对啊,将来咱爹登了大位,朝中如果都是世民的人,对你也不利啊。” “不会。”建成摆手道“我们是至亲兄弟,不会有这种纷争,只是现下小事有些憋屈罢了,我还是先看看挑哪些人给他吧。”他送莲君到门口“你先去睡吧。”
“等等。”莲君回头说道“我还有一事。” “你说。”建成又做回位上,提起笔听着莲君开口“咱们成亲多年,膝下只有承宗一个孩子,如今你已是尚书令,身居高位,子嗣单薄,说出去也不成体统,我想,给你纳几房侍妾。”
“这事,阿爹也跟我提过。”建成抬头道“只是现下时局不稳,我不想在这事费心思。” 莲君又走近道“世民能给这些人安排职位,那你便可以姻亲拢住他们,这恩惠,不比他大?”
建成搁下笔,正色道“别这样说了,拉党结派可是大忌,我和世民都没有这样想过,长安不比太原,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好,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留意的,你忙完也尽早休息吧。”莲君说罢,便怀着心事回屋,对于纳妾,她也早有考虑,今日说出口,也是鼓足勇气。
长安城内,两座府邸,两对夫妻,两种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