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晋阳起兵——长子青鸾
第二十二章 晋阳起兵——长子青鸾

无垢紧皱着眉头,一阵一阵的逐渐规律地疼痛使她不住地大口喘息,有些语无伦次,她推着阿绣道“去叫人…去…快去……”阿绣也丢下手中的伞,边跑边喊人。

阵痛愈发强烈,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衣衫也浸上了汗水,贴在身上透着阵阵凉意,无不刺激着腹中胎儿,无垢想起大嫂的小产,心中更是恐惧,此刻,世民竟不在身边。

第一个赶到的居然是身为大哥的李建成,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法,此时是救人为重,索性将腰间佩剑往身后一别便抱起无垢送回到房中,自从大嫂郑氏小产,万姨娘早就备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随时侍候,一时间晋阳行宫的东北角进进出出,匆匆忙忙。

远在突厥的世民似乎有些感应,他正与突厥商量着联盟一事,从外而进又一女子,来人正是突厥公主阿史那骊,她自然地加入舞女中,伴乐而起,侍女给世民和刘文静先生献上新冲的奶茶,刚接下那豪爽的大碗,世民心中忽然地一颤,碗竟然从手中滑落,阿史那骊一个轻盈的转身,半勾起单脚在空中斜立,手却稳稳地接住了碗,往世民手中一推,深意道“公子,请。”

接着又一璇身,步入舞姿,世民呆呆地端着乘满奶茶的碗发愣,刘文静凑进小声问道“二公子怎么了?精神恍惚的?”

世民一回神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有些心慌。”刘文静重复道“心慌?二公子初见陛下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见这突厥首领,无需担心的。”

世民没有说话,刘文静抬头看了看正跳舞的阿史那骊顿时一笑道“二公子莫不是想家中眷妾了吧?”世民头转向帐子外的蓝天随口道“是啊,还有一个月,她便要生产了,不知道,我能不能陪她。”

始毕可汗端起大碗,一饮而尽道“公子怎么不喝啊?”世民回神举起碗起身回礼道“大王好客,和世民在书中看到的,的确不同。”

“那你们中原书上,是怎么写我们突厥人的?”始毕来了兴致,挪了垫子,往前凑了凑,世民说道“原始,勇猛,粗犷,豪爽。”

“嗯?”始毕有些疑惑,问道“那你是说,本王不勇猛,不豪爽?” 世民摇头一笑道“至少此刻,我还没有看出来。”

乐声渐轻,歌舞散下,始毕放下大碗,拿起面前的尖刀,大步走到世民面前,刘文静着实有些慌了,这个李二郎,胆子也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他起身想要护在世民前面,始毕一把将刘文静按坐下,哈哈笑道“你慌什么?”

此时,四个侍女挑着一只烤得焦香的羔羊放进帐中间,刘文静才明白始毕执刀的缘由,始毕亲自割了肉,放在世民前面餐盘上,待世民尝过后,始毕这才说起正事“唐公书信与本王,他要大举义兵,新迎隋主,想要本王相助。”

“小公子啊,本王给你讲个故事吧。”始毕可汗索性坐在世民面前“从前草原上有两个兄弟,两兄弟都是草原最勇猛的人,可是有人用了计谋挑拨两兄弟,你说,这样的人,救还是不救?”

世民自然听出其中关窍,绕开始毕的问题道“故事便是故事,我不是故事中的人,不知他会怎么决定。”

始毕也知道他故意不接话题,明白这位太原公子不是好打发的,朗声一笑道“好吧,本王就是故事里的哥哥。”

“那大王是想听实话?”世民凑近始毕说道,对方自然也往前一些,又忽然往后一仰,大笑起来,指着世民道“好吧好吧,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南下能得金银,不是小数,始毕看了唐公的书信,这条件,着实能让草原安稳过冬,况且唐公在关陇威望颇深,多年来与突厥两相安好,如今又见唐公儿郎,少年眉间那股子英气,始毕心中已有定夺。

始毕很欣赏这个少年,始毕虽未说联盟之事,世民心中也不再忐忑,他料定,始毕是可交之人,奶茶替换了奶酒,大碗相碰,相谈甚欢。

突厥一切顺利,晋阳宫却急的不可开交,嬷嬷接手的孩子太多,丝毫不紧张,还说道“小夫人别急,这疼才刚开始。”

“这孩子是头一胎,腹中还未足月,这……”万姨娘坐在床头,拉着无垢点手,回头向嬷嬷问道,嬷嬷正用热水烫着手说道“不足月的多了,我看这胎是个男娃娃,男孩都出来的早些。”

无垢听着,害怕地攥着万姨娘的手更紧些,万姨娘安慰道“没事的,太医也说了,胎相好着呢。” 无垢余光瞧着屋里两个嬷嬷来回走动着和屋外的太医说着话,床头蹲着阿绣,床边坐着万姨娘,床尾还坐着个嬷嬷,人虽多,却不闻杂声。

平时爱说话的只有大嫂和惜容,可大嫂小产后一直在修养,惜容又留书出走,世民也不在身边,还有本该最高兴的窦夫人也不在了,虽然屋里帮忙的人多的都站不下,但无垢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委屈。

只是世民前往突厥也毫无消息,无垢这胎未足月的早产,公主又出走,着实是心中一团乱,李渊也商议不出什么,天也渐渐黑了,书房点起了蜡烛,如今也就承宗一个孙辈,所以李渊对二儿媳腹中这胎满是期望,“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啊,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就好。”李渊背手看着疆域图,心中却在默默祈祷。

屋里烛光被来回走动的嬷嬷挡的一闪一闪,无垢已经躺了两个时辰,除了疼,再想不到其他了,阿绣给无垢擦着汗水,鬓发早已湿透,万姨娘给无垢松了松领口的衣裳,这才呼吸松快了些。

“要是疼就喊出来,都是过来人,没人笑话你的。”万姨娘见着如若憔悴的无垢,又不肯喊出声,当真是让人心疼,无垢无力地摇着头,感觉这疼痛能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怕是喊出声更没了力气,大嫂小产那次,那种歇斯底里地叫声,才让无垢害怕。

她感到腹中胎儿也在努力着,想要和娘亲早早见面,一阵一阵地疼痛感愈发剧烈,无垢从万姨娘手下抽出双手,紧抓着枕头两侧,关节微微泛白,嬷嬷再次用热水烫洗了手,瞧了瞧 说道“差不多了,小夫人莫想其他,只跟着嬷嬷我说的做。”

开始还听得嬷嬷说着“小夫人,吸气,吐气”,后面无垢已然疼的听不清声音,忽然见到儿时的自己和世民,她跟他说着千年银杏,他带她去看梅林的雪,雪花落在她头发上,他说“这便是白头偕老。” “那你以雁为礼。” “小观音,我祝你嫁给一国之君,母仪天下。” “她自然不会嫁给你,我与她有婚约。”“我要娶你!你可愿嫁给我!” “咱们要是有个孩子,像你又像我……” “观音婢……” “观音婢……”“观音婢……”耳边一言一语,眼前的景象又忽然消散。

“观音婢……” “观音婢……” 伴随着震耳的锣声和呼唤,无垢猛然间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缓了一阵才看清万姨娘和舅母,万姨娘擦了擦眼角“可算醒了。”她拍了拍阿绣道“去,叫外面锣声别停,间歇地敲。”

一旦清醒,又陷入无尽的疼痛,阿绣又递来一碗催产汤药,待无垢吃下,嬷嬷问道“小夫人还有劲儿吗?” 无垢心想着世民的模样,满脑子都是世民回来看到孩子,一家人团聚的样子,呼吸逐渐调整和锣声一致,每一声锣响,似乎就有一阵力气,深深吸着一口气,点了点头。

刚过了亥时,子时一到,这孩子才肯出来,只有孩子的哭声响起,众人才安下心来,接生的嬷嬷拎起孩儿检查一番,又递给另一个嬷嬷擦洗,说道“恭喜小夫人啊,是个小公子呢。”

“头一回见生孩子不叫出声的,小夫人可真厉害。”嬷嬷给孩子擦洗着,包裹起来,万姨娘接过哄了哄又递到无垢床头,襁褓里的小人儿也朝着无垢扭了扭头,哭声也停了,微微睁了睁眼,即刻又睡着了。

“他好小啊。”无垢轻轻抬手摸了摸他,自己的手掌比他的脑袋还大,无垢看着初生的婴儿,眼神温柔至极,怀胎十月,食不知味,寝不能安,在见到孩子的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孩子父亲不在身边,便有祖父李渊起了名字,先有建成家的承继宗祠,这孩子便是承载乾坤,世民和无垢的嫡子,正是取名李承乾,小名由无垢所取,名为青鸾,视为传递相思的神鸟。

再次睡醒,不闻婴儿啼哭,无垢急忙要下床找寻,只见大嫂郑莲君抱着承乾喂奶,无垢愣住,以往新生婴儿都有乳母喂养,如今,却是小产后的大嫂喂养。

一旁的万姨娘见无垢起来,便过来扶着她躺下,“阿嫂这是……”

“兵荒马乱的,寻不着乳母,即便恰有刚生产的母亲,多是吃不饱饭的百姓,哪里还有奶水喂养旁人的孩子。”万姨娘见承乾吃饱,便递到无垢怀中,教她怎么抱着。

抱过孩子哄着他,无垢便道“既如此,观音婢自己喂养也不能让阿嫂代劳呀。” 郑莲君整着衣裳道“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就当是弥补我刚失去的孩子,看着他我也宽心些。”

无垢的住处辟出新殿给莲君小住,方便喂养孩子,上了夜灯,无垢抱着承乾,莲君也坐在床头逗着,“阿嫂你亲自喂养青鸾,这情义,真是叫我怎么还啊。”

“你还年轻,那么好的腰身,喂养了孩子就没形了,我已年近三十,又小产伤身,怕也不能再有孩子了,身形好赖,也不重要了。”莲君摇了摇头道“那么些年,建成也没纳妾,如今膝下就一独子,外人也只会说是我不中用,我也想过了,待太平些,就给他张罗几房。”

莲君说的很轻巧,该是已经考虑过多遍了,她逗着承乾,见无垢的模样,反而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我都这个年纪了,不像你们小夫妻,你呀,趁年轻,给承宗承乾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始毕也有自己的打算“小公子,你回去告诉唐公,他的要求,本王答应,但是,本王帮的是唐公,不是你们的君主,如果唐公自称天子,本王冒着风雪也会以兵马相助。”

“大王还是记仇啊。”世民半打趣地说道,他已然知道始毕因为当年主上拉拢始毕可汗的亲弟弟,分化始毕的权利一事耿耿于怀,以至于再未向朝廷纳贡,也不再接受和亲。

“本王可不是记仇。”始毕解释道“用权谋拉拢人心,我们草原上的男儿最看不起,人心只有人心才能换。”始毕拍了拍世民的肩膀又道“小公子,你可记住了?”

始毕说的‘人心才能换人心’这句话,在世民今后也逐渐应证。和始毕可汗达成盟约后,世民想着家中妻子,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原去。

一来一回,也过了二十五日,本以为可以陪着妻子生产,却在殿中看到了妻子的纤量的背影,还有怀里那个睡的香甜的婴儿。

“观音婢。”世民轻声唤她,又怕惊着她和孩子,去时答应她的,却没能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身边,心中的愧疚化作一个深情的吻轻轻落在额头,将妻子孩子揽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探手摸了摸承乾的脸,承乾并没有抗拒,沉睡中也是回以甜甜的笑脸,看着自己刚出世的孩子这般笑,心都要化了,“我能抱抱吗?”世民试探性地伸了伸手。

无垢小心地托起承乾递到世民怀中,只听得“哎呀”一声,无垢忍不住笑道“他是不是尿在你身上了。”二人便忙着给孩子更换褯子,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刚进门的大嫂见状,便没急着进去,只是想了想自己生承宗的时候,和丈夫,好像从没有这般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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