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回想起当年全家险些死于牢狱,如今又权倾朝野,其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禁老泪纵横,“能有今日,不容易啊,为父不想再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我要权利,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利!”见父如此,心中纵有执念,也不忍心反驳父亲,只是淡淡说了句“成都,一定保护大家,冲出四明山。”
不日,山下集结了三三两两的武士,纷纷要与传闻中的霸王一较高低,元霸自然听了世民的话,只用一成力,险败于他们即可,一连几日,霸王的名气也成了笑柄。
正是元霸被嘲笑之时,世民问道“怎样,这几日试了试水,摸清他们的套路,他们功力如何?可有把握?” “当然,这些人功夫虽好,一招一式的,在我这儿都派不上用场,就这样的功夫,我看我一人便能敌他百万人马。”元霸挑了挑眉道“我就记得有个使银锤的,这人还能接几招,其他的不行,我这瓮金锤往地儿一震他们都得站不稳了。”
众人毫不把霸王放在眼中,只以为是哪路空有蛮力的反贼,不仅如此,元霸放出话去:四明山下夺魁赛,胜霸王得粮草。
围困这好些月,不仅山上断了粮草,山下的兵马也是余粮不足,这冒出来的傻霸王又空有蛮力,得了粮草倒是实在的。
翌日,前来夺魁得粮草的武士果然不少,计划也能顺利进行,这边元霸一人单挑十人,引得各路高手纷纷上场,而另一边,世民带了些许人马直上四明山。
“前方正在作战,是否前去支援?”前方打探回来相报,原来是宇文成都同银锤少年不分上下,此时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世民心想,这银锤少年可不就是元霸说的能接他几招的那人,这样的能人,自己只带一小支队伍,如何能匹敌。
心想着,便到了跟前,四明山断粮多日,宇文成都前些日子又一人力敌伍云召、伍天锡、雄阔海三人,早已虚弱的不成样子,银锤少年是隋将裴仁基的儿子裴元庆,同元霸一般大,使得一对银锤,功夫了得,十来人近不了身。
宇文化及见儿子连连败退,得了对峙地形便要求休战,年轻的少年自然不愿“好男儿自当血洒疆场留一世英名,你只问他愿不愿。” 裴元庆骑在马背上,不屑地用下巴指了指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由两人驾着,虽负重伤但仍不低头,宇文化及道“我与你阿爹曾同朝为官,你若有悔改之意,我便求陛下复你裴家官职,你可想清楚了。”
“奸贼!”裴元庆大骂一声“朝廷就因有你这等奸佞才成如今四分五裂之相,你回了那昏君,奉上玉玺,我便发了慈悲留你等全尸。”
“休得无礼!”少年不知天高的心气激怒了宇文成都,他愤怒父亲成了别人口中的奸佞,愤怒父亲偷换了玉玺,愤怒自己一身抱负却身逢乱世,而这乱世和父亲的种种作为却分不开,忠于大隋还是忠于父亲,在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宇文成都推开身边二人,一步步走上前道“黄口小儿,你等叛国反臣,有何脸面在此叫嚣,我宇文成都,即便只剩一口气,也不会将国玺交出,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放出来!”
裴元庆见他满身是伤,便道“你已身负重伤,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莫再抗争,保这昏君不如归顺于我,否则,你便像他们一样死在我这锤下了。”
“莫再多说,生死有命,我宇文成都赤胆忠心,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虽死犹生!”
隋军将士见得主将如此,倒激起爱国之心,同裴元庆的部下交战更是激烈,从探子处得了消息,世民心想,这宇文家倒是也不乏忠心之人,不由得对宇文成都有了几分敬佩之意。
“二爷小心!”李宝一手按下世民让他俯贴马背上,自己却被带下马在地上滚了两圈,“有埋伏!”不知谁喊了一身,众人纷纷列阵护住粮草,四周却又毫无声响,忽然一箭又穿破耳边的风直奔世民而来,他后仰翻身躲过,箭却稳准得扎进身后马儿的眼睛,引得马儿嘶鸣拖着粮草乱了阵脚。
世民见状跃上颠簸的马背御马,马蹄四下跳跃,难以稳住,“砍断粮车,砍断粮车!”世民朝周围人吩咐,此刻借着马背的高度,他看见不远处一白衣男子正箭对着自己,便朝身后的取出羽箭,白衣男子似乎并没有急于放箭,只是拉足了弓等着世民,看着世民在颠簸的马背上如何稳稳开弓,待世民拉弓卯劲后,二人几乎同时放手,两箭头稳稳碰在一起擦出刺耳的声音,而后双双折断。
白衣男子再次上弓,却被一手持金锏的人拉走,世民定睛看那金锏主人,似有熟悉之感。一切复于平静,却粮草满地,李宝拾来对方的箭头,交给世民,只见箭头上刻着粗糙的“瓦”字。
“李宝你可记得阿爹说过,那时从京前往太原,路上遭袭,得一持金锏少年相救。”世民接过箭头,仔细观察着,李宝应声道“从前听说过。”世民将箭头收起,走进奄奄一息的马旁,发现这两支箭竟不同来路。
稍作打量,折下另一箭头,便继续上山,险峻山路,一夫当关,裴元庆早已在必经之路设下路障,留有人员把守,拖运着粮草着实不便抄近路,安排了人给山下传递消息,双方便直接开了火。
元霸这边夺魁赛也在意料之中,上场之人全成了元霸的锤下魂,各路势力损失果真不下百万人,这消息传到太原,连李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在短短四五个时辰,一人敌百万人马,不由得震惊,各路反王也再不敢妄动,这一地尸首,元霸坐在土丘上擦着瓮金锤上的血渍,朝身边人问道“我二哥咋样了,我这等的都冒烟儿了。”
方才多场大战对元霸来说如同热身一般,也不见体力消耗,还喃喃道“果然都不如那个使银锤的管打,这几十号人,全都跟豆腐一样。”
元霸得知二哥在山上遇到埋伏,二话不说跳上马便飞驰前去支援,即使世民等人地势占据下风,但有了元霸相助毫不费力突破阻碍。
宇文成都败下阵来,裴元庆正沾沾自喜,元霸飞身上来喊道“吃我一锤!”待裴元庆回头只见一个金晃晃的大锤朝自己砸来,迅速躲避,对峙道“是你,上回我失了时机,今日便要真本事较量了。”
“你有啥本事统统使出来,刚那些个人不禁打,太不尽兴了。”元霸扛起锤朝裴元庆甩了个挑衅的眼神。世民带领部下很快解决了裴元庆的兵马,裴元庆见状,毫无胜算,接下元霸三锤后便落荒而逃,只是元霸毫不尽兴,念叨了许久。
见着满身是伤的宇文成都,元霸立马抱住他道“英雄!你咋伤那么重,我扶你去疗伤。” 自打行宫里同宇文成都比试了一番,元霸便对他很是崇拜,毕竟千百斤的大鼎也不是谁人都能挪得动的。
世民遣了人马设了关卡,占据有利地形,稳住现状后才去拜见主上,短短数月,见到的杨广苍老了许多,鬓边隐约有了缕缕白发,眼角的细纹也加深了不少,坐在帐中案前,久久不动,世民等人叩拜了两回,他苍白且干燥的唇才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眼神逐渐柔和。
“你来啦。”杨广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来,上这儿来坐。”
本就有着亲属关系,如今又有了金城公主这一姻亲关系,杨广见到世民,便是格外的亲近,想来断粮多日,主上也是米水未进,世民从腰间取下水壶,倒了杯净水奉上道“陛下先润润口吧。”
杨广无力地接过,看着盏中净水,眼底泛红“朕,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从小龙生凤养,金尊玉贵,平南陈,扩疆土,凿运河,办科举,无隔夷夏,自认,也可比肩嬴政。” 他摆了摆手“唉…落得如今淌过棺木的水都喝了,得你这一盏净水,不知又是多少血肉之躯埋骨在这四明山上了,朕这一国之君,是不是太窝囊了?”
“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享天下之供养,那便要负天下之重责,当年之功已平不了今日局面。”世民再准备倒一杯,杨广摆摆手道“是啊,你和你爹不一样,他从不敢这样说。”
“阿爹已年过半百,自然比世民感悟深切,世民只是论事,陛下之功的确比肩先贤,但自己说,远不如从百姓口中说出,天下之大,尽是百姓之心。” 世民说罢,杨广怔了怔,是啊,自己日日念叨当年的功绩,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还不是亏空了国库,败尽了民心,想要再从百姓口中说出那个清平世界,晚了,力不从心了。
他不想再谈及这些,看着世民的眼,这个少年眼底有光啊,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有人说,朕挖运河,征高句丽,亏空国库,朕,不后悔,运河不挖,南北将无法贯通,高句丽不打,后世不宁,朕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夺了这皇位啊。”他忽然拉住世民道“你等一等。”
只见他踉跄着起身,去了另一个帐子里,世民依旧跪坐在案前,四处看了看,帐顶结了蛛丝,四下的垫子也布了灰,该是多久没人打理了,被围困的这些日子,断水断粮,未知未来,该是多绝望啊。
杨广双手交叠护住怀中一物,“从此……这便交给你了。”
“这是……”
“这是你爹不敢接的东西。”
杨广坐下,拉住世民的手覆在玉玺上“不必管朕了,两条路,一,速去长安,令立新帝;二,接下此物,担起重任,我这是将天下,交托给你了。”
他再次按了按世民的手,“这也是朕,对你下的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