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么，你也听说了？”李世民听无垢说完忙问道，“嗯，贵妃告诉我的，你怎么看？” “我向来都愿相安，傅奕主张儒家，而说佛教却与之想背。”

“记得在太原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竟不知他如此执拗。”无垢摇头叹气道，世民朗声笑道“叹什么气呀，老臣嘛，迂腐而已。”

上了朝，傅奕果然又喋喋不休地开始讲灭佛大论，李渊连连摆头，太子李建成见状忙制止道“太史令，佛学是流传已久的一脉，又岂是只言片语就能够推倒的？”

李渊正要夸赞，傅奕便反驳道“老臣以为，孔大圣人之所以千年流传，必定有凡人无法企及之处，忠孝礼易必不可缺，非但佛教，其他一切都是与之相冲，大唐必为盛世，故而有唐之主流。”

“太史令大人，世民有话要说。” 世民恭敬道，傅奕连连拱手道“上将请讲，上将请讲。”

李世民看了看李渊，李渊道“世民，说说你的看法。” “太史令大人说的对。”世民一言，李渊便皱起了眉头，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齐王李元吉不屑地一笑。

世民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继续说道“为何说的对呢？大唐必为盛世！” 李渊听后也缓和了不少，齐王李元吉早已等不及，笑出了声道“这跟灭佛有关系吗？”

李渊见世民信心满满，便知道他有了道理，说道“世民，接着说。”

“方才太史令大人说大唐必为盛世，儿臣极为赞同，但大唐主流之说，儿臣并不做此看法。”李世民看了看傅奕，继续说道“大唐能走到今日，成为大国，外邦邻国进贡贸易不断，带来了异域文化极多，尤其长安一带，外域资本极大，放大了看，便是四方经济轮换的枢纽通道，如此大国，外邦文化又岂是只有佛教？将来必会有各种异域宗教繁衍流传。”

李渊和几位老臣连连点头，李渊道“有理有理，朕也想，佛教乃一宗大教，岂能说灭便灭，那依世民的看法，该如何是好？”

“儿臣以为，大唐广交四邻，文化冗杂，不如海纳百川，包容其他宗教，一则佛教主张因果报应，四大皆空诸如此类，百姓若是以因果报应为念，那街上便都是施粥类之善举，有了善念，自然不会做恶；二则，有了信念，百姓便有了信仰，对大唐的统治，有利而无害。”

年长的臣子听得云里雾里，议论纷纷，李世民便说道“说的简单些，便是化二为一，让佛教儒学共同推动大唐。”

纵使些许老臣听的不甚明白，李渊早已激动地站起，鼓掌道“好好好，此策甚合朕意。”

李渊一直犹豫该不该灭佛，犹豫了好些日子，总觉得佛学是一脉大支，动摇不得，又没有反驳傅奕的理由，今听世民一分析，心中早已澎湃激昂，说要设下宫宴，庆祝儒佛相应。

东宫里，太子李建成正拍着桌子道“就他心眼儿多！” 李元吉在一旁也是愤愤不平，说道“我还以为他说的文不对题惹了父皇生气呢。”

孟淑岚领着孩子过来，娇声说道“太子别怒嘛。” 李建成眼睛也不抬，便没好气道“滚滚滚。”

孟淑岚让乳母带开孩子，便说道“殿下，这次宫宴，正好下手呀。” 李元吉冷笑一声道“下手？上回宫宴都被发现了还下手，这东宫里指不定都有他的线人呢，还下手。”

“上回宫宴不一样，上次是在东宫出的事，这回那就不让他在东宫出事儿。”孟淑岚说道，齐王李元吉说道，“你快去把魏征先生叫来。”

“叫魏征做什么？”李建成抬头问道，李元吉朝孟淑岚努了努嘴，示意她快去，而后说道“魏先生神机妙算，这事儿得听听他的。”

李建成喊住孟淑岚道“别找了，这件事，我不想让他参与。”

李建成并没有拿定主意，他想做的只是挣得在李渊心里的位置，而并非魏征和李元吉所说的那般赶尽杀绝。

沉默下来的大厅，李建成朝孟淑岚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 孟淑岚转眼看了看李元吉，李元吉也不耐烦道“出去出去。”

“大哥，你不能这样狠不下心来，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次十足的机会都让你的妇人之仁给毁了，不杀了他，你的太子之位迟早被人夺去！”李元吉着急道。

李建成耐住性子道“住口！”李元吉顿时停下，只听得李建成略含哀叹“元霸已经被你……咱们兄弟只剩咱们仨了，世民他的性子我了解，不服输，给他点苦头尝尝就得了。”

“大哥！三哥的死也是他自己无知，我当时只是骗他，谁知道他……先不说他，你知道这些年你放过了多少机会吗？你固执，你不听我和魏先生的，你会后悔的！”李元吉愤愤摔门而去。

李建成漠然看着尚在摇晃的木门，想起了一代枭雄曹操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喃喃道“本是同根生，我又岂想置他与死地。”

李元吉愤愤回到府中，见倾颜抱着孩子孩子不住地啼哭，他不耐烦道“把孩子抱走，哭哭哭哭，奶娘都干什么吃的！”

乳母抱走了孩子，倾颜说道“怎么了？火气那么大。” 李元吉见是倾颜，怒火虽是并未消退，但他更担心的是，倾颜的立场，便压下怒火，缓和道“朝堂上的事儿，你不必操心了。” 顿了顿，见倾颜有几分失落，李元吉最是擅长哄女子，便安抚道“放心，就是太史令想要灭佛，我们兄弟几个不愿意罢了。你放心养身子吧，天冷了，穿厚着点儿。”

倾颜又是多愁善感之人，李元吉三两句好话便把她收的服服帖帖，说道“前些日子宫里送来了新贡的衣料，看着厚实，我让赵嬷嬷在城南的铺里给你做了几件厚袄子。”

“宫里的裁缝最好，怎么不在宫里做？”李元吉倒是有几分疑惑，“宫里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差不多，倒是外面的有几分新意。”倾颜说着，丫头便捧来了衣裳，李元吉试了试新衣，称好，而后便又匆忙王府。

秋日，天凉了，但凡露一点太阳的苗子，庄户们也都在院儿里晒些干柴，无垢见杨妃晒着被褥，便问道“天都冷了，怎么还用那么薄的被褥？”

“不是都说春捂秋冻嘛，现在多冻冻，冬天到了就不怕冷啦。”杨妃拍了拍被褥，无垢见状，倒有几分杜兴的姿态，不禁笑道“我怎么发觉你和我嫂嫂越来越像了。”杨妃也笑了“她呀，保不准现在也晒着被子呢。”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唯有世民去了太史令傅奕的官邸，李世民免去了通报，还未进厅堂，就听见太史令傅奕的说话声，“这小子，有能耐！”

“能让傅大人您瞧上的可不多呦。”李世民听得此人的声音甚是熟悉，却一时想起来，抬手正在叩门，只听见傅奕大笑道“虽然今日朝堂上老夫言败，可老夫心里高兴啊，李世民这小子心眼儿多！有气势！”

那人又道“可不是，早就听说，上将这名都是卜卦先生说的，凡二十岁，济世安民。” 傅奕脸色一板，道“老夫才不信这些，行的正走的直，休听那半仙儿瞎叨叨。” 忽而换了语气，赞叹道“哎呀，不过这小子的确能成事，还句句在理，有前途啊！”说着傅奕又哈哈大笑起来。

李世民嘴角一弯，不叩门，而是推门而入道“太史令大人遇到什么好事儿，说来与晚辈听听。”

李世民这才发现与傅奕品茶对话的是中书令封德彝，二人见天策上将，便起身见礼，李世民忙止道“二位大人快请起，世民是晚辈，岂能受此大礼。”

三人坐下后，傅奕命人奉了茶水点心，李世民开门见山道“傅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世民并非针对大人。”见傅奕没有说话，世民继续说道“并非世民偏向佛学，恰恰是世民不觉得佛教有悖儒学，儒学讲究仁义礼类，佛教讲究心存大善，二者并无不妥。”

傅奕正要开口，李世民抬手道“傅大人，你可还记得攻克东都？” 一旁的封德彝道“记得记得，当时是臣和殿下一同去的。”

“正是，那时候，世民不甚落入王世充的圈套，无法脱身，少林寺十三位师傅深入王世充的机关阵，冒死解救了世民。”李世民说道，目光坚定而庄重，继续道“这件事，父皇也对群臣讲过，大人可还记得。”

傅奕道“这是自然，并非佛门弟子才会如此，倘若当时老夫在场，也定然会豁出性命保殿下安好。” 李世民忙拱手谢道“大人言重了。”

双方沉默良久，傅奕也敞开心扉，“二殿下呀，说句老实话，老夫向来不主张佛法，但老夫不得不说，二殿下，您思想了得！” 世民连连摇头，谦虚道“哪里哪里，世民不过说了自己心里话罢了，希望不要冒犯了大人。”

“其实，听了二殿下的见解，老夫也有几分明了，殿下说的对啊。” 傅奕豁然道“海纳百川啊！”

经过多日的争辩，灭佛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李渊终是听了世民的“海纳百川论”，让佛学同儒学结合治理大唐。

注释:历史上傅奕的确提出了灭佛的思想，但是李渊最后没有采取灭佛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