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恶人嚣张至此。”无垢稍微仰头，生怕眼眶里的泪水涌出，“你可以拿着这珠饰去东宫对质，也可以去找陛下。”万贵妃指示道，无垢摇了摇头“没必要了，时隔之久，她想要掩饰，太容易了。”

万贵妃有些赞许，说道“所以说别小看一个兵卒。”话锋一转“但是，她终究是个兵卒。”

万贵妃淡淡一笑，“好了，不啰嗦那么多了，孟氏她想不了那么周全，我且告诉你，崔嫔娘家是博陵安平崔氏，她心性高，不告诉娘家不孕，你若寻得方子，告知她娘家，本宫自有办法让她信你。”

“信我？”无垢有些不明白，“你这傻孩子，你以为这后宫只有本宫？东宫有了张尹二妃，现下得宠的崔嫔要是还不助天策府，那本宫也没有法子了。”万贵妃看了看无垢，低头想了想，又说道“崔嫔这儿还好说，方才你见到的薛婕妤，虽不得宠，陛下却对她处处有礼，若你能得她助力，也不失是好事。”

无垢忙起身要行礼，不知如何感谢万贵妃的帮助，贵妃忙扶住她道“别急着谢本宫，都为自己打算着。”

无垢回到府上，世民已经在小憩，见无垢进屋便开口道“回来了。”

“嗯，你说万贵妃的话可信不？”无垢坐到床头问道，世民皱眉一思量，坐起身道“她说了什么？”

“到了她宫里，我只说来时我瞧见东宫的孟氏和崔嫔在一块儿，万贵妃却直接开口会帮天策府。” 世民低眉想了想，点头道“万贵妃是从前就跟着父皇的，她的人品，我信得过，可还说了什么？”

无垢从袖口拿出那枚珠饰，李世民接过，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宫里的？” 无垢的眼眶不禁又红了，“怎么了？”世民不明所以，只见无垢背过身，拿出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是孟淑岚的。”停了停，无垢刻意缓缓说道“在承宗和承乾出事儿的那个山头上找到的。”

李世民恍然大悟，又似乎早已明白，“东宫的那个孟氏？居然是她！我早想到跟东宫有关，没想到居然是她！” 世民拍了拍无垢的背，安慰道“好了，别难受了。”

“对了，她还告诉我崔嫔受宠却久久不孕，说是能拉拢崔嫔并非坏事，还有薛婕妤。”无垢坐直身子说道，世民摆了摆头说道“后宫里的消息我不如你，崔嫔我不知道，薛婕妤倒是知道些，听说她的宫里简朴是出了名儿的，也不愿与其他嫔妃一块儿，现想想平日的宫宴她也不露面。”

无垢连连点头，“对对对，万贵妃说她笃信佛法，人又好静，父皇对她也有几分尊敬。” 世民不禁一笑，无垢正是纳闷，只见世民轻点着她的手背宠溺道“这话说的，尊敬这词儿似乎有些不当。”

“对了，昙宗师傅不是熟读经书吗？让他教教我，我再去见见这个信佛的薛婕妤。”无垢在宫里便想到了昙宗师傅，这才开口，世民点头道“嗯，明日咱们一块儿去见师傅。”

“嗯，还有一事儿，崔嫔那儿…”无垢轻声一问，世民说道“这还得从她娘家着手，这样吧，让无忌抽空去趟博陵，看看她娘家的情况。”

第二日，无垢在等世民刚一下朝便直奔昙宗师傅的府邸，现在的昙宗已是将军，然而府邸依旧是清雅肃静。

随家仆引入大门，只见昙宗身着灰白色僧服，静静地看着院里的莲花缸，缸里的莲花开的满满的，却又格外祥和。

“师傅。” “殿下和王妃来了，快请屋里坐。” 进了堂屋，家仆便奉了茶上来，世民看了看无垢，示意她说，无垢莞尔道“师傅，您会相面，您替我相一面可好？”

昙宗回礼笑言“王妃说笑了，王妃履中居顺，贵不可言，这可是路人皆知的话，岂还要相？” 无垢摆头，莞尔道“师傅懂佛法，可否教教我？”

“佛法自在人心，若是信佛，佛祖自会长久心间。” 昙宗师傅说道，无垢只觉得，昙宗师傅同薛婕妤一样，言之有声却静如针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安静地点头体悟。

世民见他二人不再言语，变开口道“师傅，父皇将兵权交与我，我已决定，二十一日出至豳州道，抵御突厥，点兵后即可随时出征，世民想师傅能住世民一臂之力。” 昙宗师傅忽然笑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上将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

“突厥这次倾巢出动，况且酷暑难忍，有了师傅的帮助，才可谓稳胜。”世民说道，二人絮叨商议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点兵完毕，世民一行人已然出征，突利颉利联盟倾巢进攻大唐，这无疑是大唐大患。

世民不在府上，杜兴便带着孩子来天策府小住，无忌没有参战，便抽空去了博陵，与突厥的战事迫切紧张，天策府倒也轻松了不少，上回无垢在昙宗师傅哪儿看见一盏琥珀笔筒，很是好看，查阅了书籍才知琥珀乃佛教圣物。便心下想着，寻件佛教的圣物赠与薛婕妤也不失为好意。

杜兴也特意托了生意上的关外朋友打听，从外邦运来一只琉璃莲花杯，“好看极了！”无垢拿着莲花杯兴奋道，“嫂嫂可真是帮了我大忙，这莲花杯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吧，嫂嫂想要什么？只要天策府有，嫂嫂拿去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那丽质我们可是要定了，可不许许了旁人！”杜兴也玩笑道，“是是是，那冲儿可要快快长大，好好替我照顾丽质。”杜兴笑着忽然站起来道“哎呀，我都忘了，我那朋友还捎来了不少奇珍异宝，都是外邦的，我搁在你们厢房了。”

无垢连连推脱，“嫂嫂这样，无垢都不好意思了。” 杜兴豪爽道“哎呀，哪儿那么客套啊，反正闺女都许了我家了，咱们可就亲上加亲了。”

正聊着，杨妃也来了，只见杨妃穿的多了些，还不时咳嗽，“怎么了？大热天捂那么严实？”杜兴耐不住好奇地问道，“昨晚上风大，下雨，出来收了盆花就得了风寒。”杨妃解释道，无垢见杨妃憔悴的很，不由地心疼，“以前你可是骑射样样在行的，如今你也你也像我似的不爱出门了，这样可会闷坏的。”

“这样吧，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姐儿几个一块儿去骑骑马，凭什么骑马游乐都是他们男人呀，咱们也得去。”杜兴急着说道。 杨妃听后，看向无垢，说道“好些年没有骑马了，姐姐。还记得咱们第一回见面不？”

无垢一闭眼，继而笑道“自然是记得，那时候容儿可是活蹦乱跳。” 杨妃也是淡淡一笑，芸儿也端来了清水，她低头抿一口水感慨道“我都觉得自个儿老了。”

几人不由地笑出声，杜兴打笑着拍桌道“还说着老了，这小嘴儿还是那么呛。” 无垢见杨妃无语而回，便转移话题道“孩子们都睡下了？”

“嗯，睡了，我刚看过才过来的。”杨妃说道， 顿了顿“诶，韦泽呢？” 无垢斜过身，透过窗户指了指不远处点着灯的屋子道“方才还让鸳儿去喊过她，她说这两日害喜吐的厉害，不方便过来。”

鸳儿噘了噘嘴，不服道“不就是害喜么，跟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似的，我们王妃都有三个……”还不等鸳儿说完，杜兴便打断她说道“哎！别说了，你一个没成品的的姑娘家，这些忌讳话可不能说。” 继而看向无垢道“你也是，由着她瞎说。”

“行了行了，你别指责了，韦泽那人你还不明白啊，不过是有了身孕显摆呢。”杨妃不屑地说道，转眼看见桌上的莲花杯，惊喜道“诶，这个杯子好面熟啊。” 沉思良久，忽然道“哦！从前宫里有这样一盏莲花杯，后来赐给江都通守①了，如今怎么在这儿？”

无垢喃喃道“江都通守？是王世充？” 杨妃点头，无垢皱眉道“那时攻克东都，王世充投降前把所有典藏和珍宝烧的烧毁的毁，倒是没听说有件莲花杯。”

“姐姐你可是不知道，从前隋末的时候，宫里的宫女内监哪个不是偷藏着宫里的珍宝私逃，这小小一个莲花杯可能被哪个宫女偷运出宫，几经辗转，又回到了这儿。”杨妃解释说道，顺手拿起莲花杯细看。

注释:崔嫔:唐高祖李渊妃子，李渊的崔嫔名崔商珪，出身博陵崔氏。墓志：《唐邓国主太妃崔氏墓志》崔商珪，字叔贞?，博陵安平人

①江都通守:隋唐官称，即王世充，字行满。祖籍西域，本姓支。仕隋历为江都郡丞。大业九年（613）起，以镇压江南刘元进等部农民起义军，坑杀降众三万余人，升江都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