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就说天策府收到消息了，稍后就上府上祝贺。”奶娘接过无垢手中的丽质，鸳儿问道“齐王府里的孩子都有四个了，不过又添了一个郡主，为何还要亲自上府上祝贺？”

无垢放下挽起的衣袖，把手中剩下的鱼食撒进莲花池子里，拍了拍手说道“先前四个孩子都是宫女侍妾所生，如今都不知生母为谁，倾颜她如今是齐王妃，这个孩子也算是嫡长女，自然是要亲自贺喜。”

“哦，听说小孩子周岁的时候要抓周，王妃您可抓过？” 鸳儿随口问道，无垢一皱眉，这话，似乎谁曾经问过，像是，素锦！

两三年不曾提起的素锦，乍一提起，不禁让无垢有些头疼，她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王妃头疼？不会是中暑气了吧？快去屋里坐会儿。”鸳儿急忙把扇子柄插进腰封，腾出手扶住无垢。

“没事儿，我小时候在洛阳，管抓周叫拭儿，我抓的是一块白玉印玺。” 无垢说道，她还记得当初素锦还说，抓周拿到印玺的人都是大富大贵，男能主千秋，女能承祥顺，鸳儿笑道“怪不得二殿下能位在王公上，原来都是王妃能旺夫呀。”

无垢故意哂道“你这小妮子，伶牙俐齿的，看我不把你嫁出去让你夫家好好管管！” 无垢又想起素锦，若是当初早点把素锦嫁出去，哪怕是乡野村夫，她也不会早早地离去，“好了，不与你玩笑了，叫人去秉告给王爷，再随我去趟库房。”

好在齐王府离天策府不远，大夏天的，也不必热的一身汗，走在路上，李世民打着阳伞，遮着两人，畅然道“发觉最近懒了，走路都少了。” 无垢微笑地挽上他的手臂“我也是这样觉得，所以就没叫辇车。”

“倾颜居然有了孩子。”李世民有些叹气，无垢问道“你这是什么语气？” 见他笑笑没有回答，无垢继续说道“既然有了，就是个小生命呀。” 李世民停下步子，“终是咱们亏欠她的。”

说道倾颜，无垢又想起来李元吉，便不自觉地想到了素锦，便说道“我瞧着鸳儿这丫头愈发年长了，是时候给她找个婆家了。” 李世民听后，极是赞同“这小丫头，鬼机灵着呢，可得寻个人好好管着她。”

齐王府侧门也站满了人，但秩序却远远好于前门，不少是小斯挑着担子，李世民随即问道“好端端的贺喜，怎么不从前门进去？”

一旁的大叔说道“你是外城人吧，不懂得咱们京里的行情。”李世民和无垢对视一眼，却都好奇地问道“什么行情？”

大叔向后看了看鸳儿手中抱着的用明黄色布料包裹着的盒子说道“你看看，就这么轻的礼怎么能送到齐王府来，给你看看我的。”大叔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李世民，他接过与无垢一起看着，只见每行每列都写着各地的珍宝，后面还写了标价。

大叔说道“咱们啊，多给齐王殿下送送礼，将来啊，得个官做做。”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是这样啊，您看，我们是外乡来的，不知道给殿下送些什么好，您这单子借我誊抄一份可好？”

“诶，那可不成，这单子可是要奉给齐王殿下过目的。”大叔连连摆手，急着要拿回单子，李世民摸了摸袖口，又回头问道“鸳儿，带钱了吗？”

鸳儿抱着包裹直摇头，无垢见状，褪下手上一双鎏金镯子递给李世民，“这怎么行，这可是你娘她……” 无垢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大叔收下镯子，答应了李世民的要求，李世民拿过单子拉着无垢来到城南徐世積家中，见到他说道“茂公，你临摹最是在行，可否把这张单子做张一样的给我。”

徐世積拿过单子看了看，“这个字写的一般，倒是好模仿，殿下请喝杯茶稍等片刻。”

“你放心，那是你娘留给你的镯子，二哥不会让它离开你。”李世民愧疚地看着无垢，无垢笑着摇头道“再珍贵也不过是个镯子罢了，你既然要定了这个名单，那我舍弃一个镯子又何妨呢？”

李世民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说道“这虽然只是来自民间的贺礼，实则，是他贪收民间贿赂，贪多则腐，这便是证据。”

“以前都说，元吉出生的时候，娘说，他长大必是大凶大恶的人，就想让奶娘把他送走，这是真的吗？”无垢不禁想起以前听到的事，今日想起，便随口一问，李世民眯起眼说道“倾颜，哦，不，是齐王妃了，她不是说过吗？陈奶娘不忍心，又把他抱回来，后来他长大了，还害死了陈奶娘和她女儿。”

“还有素锦。”无垢提到素锦，不禁别过头去，喃喃道“罢了，人在做天在看。”

正说着，徐世積便拿了单子走来，李世民接过一看，笑道“这字迹模仿地都可以以假乱真了，茂公，这次多谢了，今日时间紧，下回再来拜谢。”

“上将言重了，不过写几个字而已，上将既然还有要是，那也不留上将吃饭了。”徐世積作揖说道。

“哎呦，我说你可回来了，再晚我都怕进不去了。”大叔一见李世民回来，忙夺过他手中的单子，李世民作揖说道“多谢了，敢问大叔是长安城里人？”

那大叔听到，极是自豪，指着东西向的大路朝东一指“可不是么，就在那城东周宅，你呀，往后若是有事啊，就可以到那里找我，周围都认得我，就说找周大嘴就行。”

无垢站在一旁，听到不禁别过身掩口而笑，李世民连连点头道“大叔真是热情，那就多谢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他与无垢相携走到正门门口，无垢突然停住了步子，惦着脚往侧门看，李世民也回了头，“看什么呢？”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我大哥？”无垢抬手指向侧门，“那个穿紫衣的。” 李世民眯眼，朝前走了两步，“安业，是长孙安业！”

无垢径直朝他走去，李世民忙一把拉住她，“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 无垢无奈地皱起了眉头，“长孙家居然会出这样的人，我真是……”

“这样吧，让父皇封他一散官，让他回洛阳居住。”李世民看了一下侧门外等着谄媚的长孙安业说道，无垢拉过他的手，朝齐王府正门走去并说道“朽木，是塑造不得了，走吧，去看看倾颜吧？”

走进齐王妃所住的院落，只见男子都在院外等候，无垢看向李世民说道“我进去看看她就出来，鸳儿，随我进去。”

好在内院人不多，无垢还没进去就听见新生儿清脆地啼哭声，款款地步子盈盈大方地走进内院，见齐王妃杨倾颜虚弱地躺着，细碎的发丝被汗珠粘在额前，她看见无垢来了，只是吃力地笑了笑，却无力出声。

丫头端来凳子放在床前给秦王妃坐，无垢坐下，握着倾颜的手轻轻拍了拍，只觉得她手上也都是冷冷的虚汗，无垢抽出手理了理倾颜的鬓发，说道“我上回在古医书读到体寒虚汗，清早用膳前先含姜片，用姜片煮红糖水也都是驱寒气的，大夏天的，你的手这样凉可不好。”

倾颜苍白的唇微微颤了颤笑着嗔道“难得来一趟，来了就唠叨。” 无垢笑着指了指鸳儿道“府里送来的贺礼都搁到库房了，鸳儿这里都是些补品，也不是什么山参灵芝，就是府里家养的鸽子，用红枣炖最适合你现在喝了，还有啊，老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现在正好的盛夏，多吃些姜驱寒补身子也是好的。”

“我记下了，馨悦，收下吧。”倾颜朝床侧的侍女说道，继而看向无垢道“家养的鸽子倒是比市里好，待我身子恢复了，我也得自己养些。”

无垢微微一笑，“也不必麻烦了，想吃的时候来天策府就行了。” 说完用些力道握着倾颜的手，余光又看了看身后忙里忙外的侍女嬷嬷，倾颜也明白了，便说道“馨悦，带大家先下去休息吧。”

待人散去，无垢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嫁给他。”

“当然记得。”倾颜本满是欢喜的脸色又变得阴郁，继而说道“我觉得他最近没什么动静，一切都挺好的。”

无垢一边点头一边松开握着倾颜的手，倾颜立刻坐起身，有些着急道“真的，他真的没有动静。”

“知道了。”无垢微弯起嘴角，“你别多心了，没别的意思，元吉他待你好我们便都也放心了。”

倾颜又缓缓躺下，盯着床头垂下的流苏发了会二呆，说道“我是风尘女子，元吉又荒诞，罢了，现今又添了孩子，我也就认命了。”

她捻转着扳指环说道“我也知道为什么嫁给他，先前是不甘心，如今，也就那么过吧，他待我也好，便够了。”

无垢自打听了倾颜的话，便是心里觉得不自在，是对倾颜的愧疚还是倾颜的立场不再坚定。

李世民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无垢，看着她神色黯然，便知道她有心事，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压了回去，停住步子，牵起她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先在这儿等我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