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没有开口挽留,这样的结果,早已预知,默默地低下头,眼中的泪水才落下,并不是二哥错了,只是自己也有自己的骄傲,韦妃她纵然显摆这份难得的傲气,无垢并不在意。
只是自己的骄傲放不下,何以要在韦妃这儿低头,他是秦王,花花草草何其多,莺莺燕燕又何故?
倘若他去了杨妃那儿,自己定然不会给自己莫名多的压力,而韦泽,让无垢有太多太多的戒备……
“王妃,杨妃来了。”鸳儿从门口进来通传,无垢点头示意让她进来,又即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抱过丽质在怀里。
“姐姐。”杨妃长裙拖地,款款走到无垢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姐姐怎的不高兴?”
秀美的眉微微抬起,睫毛扑闪着更显得精巧,“你倒是多想了,哪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又指了指床前的椅子道“坐吧。”
“姐姐甭瞒我了,谁知道韦泽使了什么狐媚法子……”杨妃愤愤地还没有说完,无垢便打断道“好了,没有的事儿,自个儿尽瞎猜。恪儿前些日子说想吃桂花糕,我让鸳儿送去了,他可还爱吃? ”
杨妃知道无垢不愿多说,便连连点头道“喜欢着呢,恪儿近来又长高了些。”
无垢嘴角微弯,再多言辞,却丝毫没有涉及到秦王,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从容不迫,仿佛天下万事都可随遇而安,没什么大起大落。
这些日子,李世民几乎不踏进无垢的房里,一开始,无垢屋里的烛光彻夜不熄,她拿着书坐在椅上看,心思却没有在书上,正对的窗子,总是微微开一个缝,不偏不正,刚好看到进后苑的小道,可却极少看到李世民的身影。
慢慢的,无垢屋里的烛光熄的愈发早了,鸳儿也知道王妃心里有疙瘩,每每看到王妃对着书,却红着眼,鸳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几回见到秦王,都想上前说出王妃的情况,可又记得王妃的淡漠,口边的话又吞咽回去。
“鸳儿。”李世民叫住端着药碗的鸳儿,问道“王妃最近怎么样?”说着,打开药碗瞧了瞧。鸳儿急忙道“王妃她!”忽然又变了语气道“挺好的。”
李世民看到药碗的那一刻,心便“咯噔”一震,小妹她病了?“这药是怎么回事儿?”
鸳儿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终于忍不住说道“王妃就是太善良了。”李世民微微皱眉,鸳儿道“王妃这些日子老犯头疼,可是听闻韦妃又害了喜,炉子日日占着,王妃的药都没时候熬着,王妃还不让来回了殿下,鸳儿看着都心疼。”
李世民 “唔”了一声,说道“这样吧,在王妃住的院子里再砌个坐锅的炉子,也省得你端着药碗跑厨房了。”
鸳儿急忙点头应好,担心药凉了,便匆忙给无垢送去,李世民挪了挪脚步,离无垢的院子愈发近了,却终是停下。
只觉得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手臂,李世民惊的回头,“殿下要去王妃那儿吗?”韦妃一语既出,李世民一时反倒无言以对,呆呆地看了那冷风中萧瑟的小院,许久才说道“没有,只是路过罢了,外面风大,有了身孕,就别见风了。”
韦妃立了立领子,又柔声问道“外面冷,殿下不如去臣妾那儿坐坐?” 李世民没有回答,却默认了韦妃的请求,跺步走去。
“王妃,再不喝就凉了。”鸳儿端着药碗跪在床前,看了看无垢手中的书,说道“这书您都看了好些日子了,您不喝药,鸳儿怎么跟殿下交代?”
无垢轻舒一口气,接过药碗道“药吃了够多了,这些日子满屋里都是中药味儿了。”
“外面怎么了?”屋外忽然有些嘈杂,无垢微微坐起身,说道“去看看。”
鸳儿随即跑出去,无垢便也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只见鸳儿慌慌张张跑来回复,“不好了王妃,说是承乾少爷从马上摔下来了。”
无垢大惊,后退一步,“他在哪儿?” “已经送回屋了。” 鸳儿刚说完,无垢还未来得及披上外衣便跑去了承乾的屋里。
“青鸾!”无垢坐到床头,心疼地看着承乾,回头着急地问道“派人去请太医了没有?”
几声零碎的丫头们说的“派了没有?” “去了吧?” 最后鸳儿进屋说道“已经派去了。”
“怎么好端端地去骑马呢?这腿刚好,怎么能上马呀。”无垢又气又疼地看着承乾说道,随后杨妃也领着恪儿进来,不过一会儿,便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头风发作,太医全全在太医院侯着,便也只能让鸳儿请街上知名的大夫。
待大夫前来诊治,无垢便也腾出时间,“王妃,奶娘来了。”鸳儿又找来了乳母,无垢也问明了缘由,这便也怨不得乳母了。
这些日子,不知长安无故多了突厥人,明明此时战事不断,齐王李元吉也率军保卫,这突厥人确实来的奇怪。承乾不知怎的,极是喜欢突厥人的服饰,小小的人儿,穿着突厥的衣裳学骑马,人还没有马高,这才摔下了马。
大夫诊断说是承乾旧伤未好,又摔伤腿骨,只能好好修养,将来能否再站起来也要看造化,这无疑是给无垢莫大的打击,得知这个消息,无垢不禁后退几步,继而吩咐道“所有人都把大夫的话咽进肚子里,世子(李承乾)要是知道了,便拿你们是问。”
无垢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承乾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有一点像极了世民,那便是傲气,也正是这傲气,让他还没学会走路便要学跑,若是承乾知道自己的腿如此,那他便有了阴影,这将来长大只怕都迈不出自己心里的坎儿。
“怎么样了?”得到消息的李世民匆匆从韦妃住处赶来,所有人看了看王妃却不敢说话,李世民的目光也移到无垢身上,问道“青鸾怎么样?”
“摔着了而已。”无垢平淡地说道,李世民这便也舒了口气,随后有士兵进来在世民耳边说了些什么,李世民便着急地又走了出去。
无垢目光浅浅移转,眼底的怅意却显而易见,对面韦妃还在,长孙无垢,你不可以让自己失落的样子让她看到,从容,从容,无垢不断在心底对自己说。
倔强地抬了抬头,两鬓的掐金流苏微微向后倾斜,“没事的都下去吧……”
李世民急匆匆进了宫,李渊正半躺在椅上,单手支着头,桌上摊着奏折,太子李建成俯手站在一旁,李世民上前一步,还没有开口,李渊便指了指奏折道“你看看吧。”
“颉利!”李世民愤愤说道,李渊微微坐起,说道“朕派了郑元寿出使突厥,他们的处罗可汗暴毙,竟讲郑元寿扣押,这便罢了,朕又派了汉阳公去,突厥那儿居然又扣着汉阳公不放!”李渊单手重重捶在面前的桌子上,“我大唐的国威何在!”
太子李建成上前一步道“父皇!请保重龙体!” 李世民搁下奏折,问道“元吉那儿可有消息?”
“在这儿呢。”李建成拿出齐王的信笺道“突厥来势汹汹,元吉都退了好几里了。”
“听说,先前突厥是义成公主掌权。”李世民缓缓说道,李渊知道世民向来最有主意,便细细听着后文,李建成道“这个不是大家都知道?前朝的义成公主不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反倒把可汗的位置让给颉利。”
李渊微微向前倾身,看向世民,李世民说道“如今突厥正是势力大好,以大唐初建,近来几场战役,国库也近空虚。”
“以我儿之见……”李渊也有些惊讶,见世民点头道“大唐初建不过五年,征战使得国库亏空,依孩儿只见,许以金银自是不足,唯有效仿前朝宗女和亲。”
“什么!”李建成极是反对,李渊也皱起了眉头,李世民也看出了大家的反对,解释道“这也只是万全之策,若要硬抗,也只是两败俱伤,许以公主,世民料想,少则能保大唐年把安稳。”
李渊仰头叹了一口气,无奈摆手道“这终不是长久之计啊!”李建成听后也是有些反对,说道“世民,你可是久经沙场的,这会儿上怎说这样的话,都送公主了大唐的威信又何在?”
“威信不是硬逞能,此时此刻我大唐国力空虚尽在眼下,哪有资历再平定突厥?”李世民甩手后又转身朝着李建成说道。世民心中何尝愿意看到保国仗红颜?可此时的大唐,的确无力再支配一场与突厥的战役。
李建成单手握住腰间的佩剑道“就算我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同意和亲!” 李渊朝李建成摆了摆手,示意他松开剑柄,又说道“世民的话在理。”
“父皇!”李建成不服地说道,李渊却打断了他“建国近五年了,几乎从没有停过战争,突厥又是最大的敌人,只能避战和亲以保暂时安稳了。” 李渊站起身,背对建成和世民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朕在想想。”
建成走在世民身后,他叫住世民道“你主张和亲,可哪个公主愿意呢?况且哪还有适龄的公主?(唐朝天子女为公主,太子女为郡主,诸王女为县主),大唐许以公主和亲,何等辱没威严,你想过这些吗?”
“到国难临头自然有人愿意站出来!”李世民迅速回头反驳道,“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胯下之辱,昭君远嫁漠北匈奴,后人又何尝不体谅他们?”
李建成抬手指着世民愤怒道“枉你还是大唐秦王,徒有天策上将虚名!”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以危难逞匹夫之勇?”李世民甩下一句话便径直离开。
春意渐暖了,天策府花园里的柳枝也抽了新芽,武德五年,公元622年,李渊下令,让衡阳公主和亲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