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盏龙首青铜鼎吧。”无垢看了看库房一个架子上的青铜鼎说道,库房先生说道“这青铜鼎是商周时期留下来的,王妃眼光真好。”
“拿去擦擦吧,用明黄纸包起来。”无垢指着青铜鼎说道。
无垢走到门口,鸳儿已经叫来了步辇,“哎,秦王妃。”无垢听到一声召唤,转头看是辇夫,“太子殿下体恤王妃,特地送来了轿辇,请王妃换乘。”
“王妃,不行。”鸳儿拉住无垢的衣袖,轻声说道“王妃,谁知道太子安的什么心。” 无垢回头看一眼杨妃,说道“既然如此,那杨妃韦妃乘坐王府的步辇。”
无垢说着,走上东宫派遣来的轿辇,拉开帘子,鸳儿凑上来,无垢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走吧。”
只听得鸳儿说道“雪天路滑,你们几个抬着王妃可得小心些。”
无垢坐在辇里,握着暖炉,指尖拨弄着暖炉上的掐丝图案,太子的寿辰也来的太突然了,以往些年也不见得那么张扬,更何况之前承宗的事情,太子又怎么有心思办寿辰。
一路上都是脚步踩进厚厚的雪地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便到了东宫侧门,“姐姐!”无垢刚一下步辇,就听到了齐王妃杨倾颜的声音,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还戴了斗笠在头上,若不是声音,无垢倒还认不出她来,她这样憔悴,跟上回见的时候几乎分不出来。
“你怎么,怎么这身装扮?”无垢把暖炉递给鸳儿,双手握住倾颜的手问道,倾颜红着双眼,让人看着很是心疼,“来,进去说。”
倾颜紧张道“不行,不行。”
无垢正是疑惑,倾颜解释道“李元吉不许我出去,我这是偷着跑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无垢心疼地理了理她斗笠下的长发,“你好歹是王妃,他还敢拘禁你。”无垢低下头看见倾颜手中提着两大包黄油纸包,问道“这是什么?你病了?”
“这是滑胎药。”
倾颜低头说道,无垢大惊道“你疯啦!”
杨倾颜转了转眼睛,让眼泪不落下来,强忍着不让自己抽泣,说道“我怀了李元吉的孩子,我不能把他生下来,他不应该有个这样的爹。”
“可这毕竟也是你的孩子啊,既然有了,怎么能……”无垢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太子李建成声音由远而近“弟妹来了,怎么不进屋?”
倾颜往后看了一眼,着急道“好了,姐姐,我得赶着回去,我就想告诉你一声,李元吉早就开始怀疑我给你们报信了,我先走了。”
无垢也转过身,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建成忙大步向无垢走来说道“快别行礼了,外头冷,快些进屋吧。”
“殿下怎么亲自出来了,无垢可受不起,秦王他,来了吗?”无垢抬头看了眼太子问道,李建成指了指殿前的人群道“来了,他,在屋里。”
无垢点头道“那就不打扰殿下了。”行了礼便要往里走,李建成在身后喊道“弟妹。”待无垢回头,他说道“往后,别喊我殿下,还是喊,大哥吧。”
无垢没有说话,转身走开,鸳儿跟上两步,无垢问道“怎么了?” 鸳儿说道“方才鸳儿瞧着齐王妃哭成那样,是不是……”无垢打断她道“刚才你没看见过齐王妃,记住没有。”
进了屋,看见李世民正在和几位年长的大臣说话,便和鸳儿一起把寿礼送到东宫库房登记入库。
“哎呦,是秦王妃啊。”库房门口孟淑岚坐在椅子上,无垢撇她一眼“孟妃好悠闲啊。” 孟妃只顾接过鸳儿手中的青铜鼎,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鸳儿急道“这是商周的青铜!”
孟妃不屑地笑道“商周时期的青铜,不过是一口鼎罢了。”
“商周时期的遗物能流传至今已是不易,保存如此之好更是奇迹,孟妃可是没见过什么是宝物吧。”无垢回头见是太子妃郑涟漪,孟妃站起身道“姐姐这话可错了,青铜再古老终究只是个鼎啊。”
孟妃语气越渐高傲,郑涟漪说道“此宝物贵重就在于它是古物,地下埋藏多年依旧不腐不朽,也难怪,妹妹来自民风淳朴之地,怕是没见过这等贵重之物。”郑涟漪又转头看向无垢道“秦王妃可不要见怪啊,孟妃的确不曾见过这些呢。”
“你!你居然敢取笑我!”孟妃指着郑涟漪吼道“你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妃,现在连儿子都没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放肆!”郑涟漪冷冷一句,让无垢都不禁一颤,“从前不与你计较是觉得闲言无稽,今日你便变本加厉,太子殿下早已不许东宫提及世子一事,你胆敢这样不把殿下之语放在心上?”
孟妃后退两步,有些心虚,也的确因为她说了太子不许提及的人,不过小人终究是小人,孟妃也是第一次看到太子妃居然也会这样说话,着实有些害怕,忙跪下道“姐姐,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姐姐不要告诉太子殿下。”
她又爬到无垢面前,道“秦王妃,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无垢不等她说完便说道“做人不光给自己留路,不给别人路,也会堵住自己的路。”语毕,无垢便转身离开。
看到这样的情景,无垢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大嫂总算是振作起来了,以往不同几个妃子侍妾说话,甚至因为自己不得宠居然被几个侍妾压着,如今总算是拿出了太子妃的气势了。
杨妃韦妃一时找不着无垢,无垢便让鸳儿去找她们,自己刚走到一亭子,便走了进去,太子妃也走了进来。
“大嫂,其实,你也不必这样跟她过不去的。”无垢说道,郑涟漪不屑地说道“从前在太原的时候,连隋炀帝的女儿我都不怕,可刚成太子妃的时候,我真怕建成会不要我,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承宗,我忍气吞声都是为了他,呵,可是如今我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她孟淑岚算个什么东西,她从山沟沟里爬出来,成了低贱的侍妾,当初要不是为了承宗,我处处让着她,不与她计较。”
“太子妃,秦王妃,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清茶。”侍女奉上两盏茶,郑涟漪拿下茶,示意她退下,并对无垢说道“这茶可是能解酒的,以前听说,喝酒前喝了它能千杯不醉呢。”
说着,郑涟漪便低头品起茶来,无垢端起茶杯,低头抿一口茶,说道“东宫的茶就是不同,比卖的清香多了。”
无垢放下茶杯,“大嫂,孟妃虽然跋扈,但她也是恃宠而骄罢了,你也不必这样为难她,让她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也不好。”
“我知道,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罢了。”郑涟漪也放下杯子,捋着袖子上的褶皱,不过一会儿杨妃韦妃便也来了。
大家都是尝过东宫的清茶,赞不绝口,随着天色渐晚,寿宴也开始了。
陛下李渊也派内监公公送来了贺礼,太子李建成坐在首席上,台上左右还各有两张大圆梨木桌,台下左右分别是七八张方桌,太子李建成,太子妃郑涟漪坐在首席,秦王李世民,秦王妃长孙无垢,淮安王李神通,杨妃杨惜容,韦妃韦泽等秦王府人则坐在左侧圆桌,齐王府人坐在右侧圆桌,尚无封号的皇子,朝中大臣,将军,各府幕僚,则是坐在台下方桌。
众人一番祝贺声过后,太子李建成也开口向到场之人致谢,觥筹交错过后,众人便各自吃喝,太子便逐人敬酒以示感谢。
无垢想起了倾颜的话,“李元吉早就开始怀疑我给你们报信了。” 如果这样一说,李元吉如果真的和太子联手敌对秦王,那今天的酒席定然有诈。
当看着太子李建成敬酒的脚步走来之时,无垢紧握着李世民的手,无垢紧张地手心已全是汗,“二弟啊,这一杯酒,大哥敬你,那么多年来,咱们兄弟一定是有什么隔阂,罢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来,干!”
太子已经把酒杯递到了面前,要不要喝,到底要不要喝,李世民心里犹豫了许久,大哥说的一番话的确点明了几年来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可这酒,兵不厌诈李世民早已熟知,可此时不喝这杯酒便是错了,喝了,万一这是李建成的诡计,一场处心积虑的预谋又该怎么办呢?
“我喝。”无垢站起身,夺过李建成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小妹,你!”李世民担心地睁大了眼,李建成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太多表露,这一切,他都已经猜到了结局,他猜到无垢会疑心自己,更猜到了这杯酒,秦王会犹豫,只是没有猜到,无垢居然为了李世民,全然不顾这酒是否有毒酒一饮而尽。
“让太子殿下笑话了,秦王得了气疾,饮不得酒。”无垢说道,此时的无垢一直再想,二哥,此生无垢无缘与你白头偕老,来生再见。她笑着看着李世民,全然不顾太子一桌一桌的敬酒。
李世民也疑心酒是否参杂了东西,此时却也不好开口,一桌人也都是看着无垢,而后面面相觑。明明都担心这酒,可也不得不有人挡下这杯。
李世民一直紧紧握着无垢的手,一刻也不敢送来,忽然间,李世民觉得心口一阵剧痛,无垢也发觉李世民的手开始打颤。
“怎么了?”无垢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李世民便吐出一口鲜红的血,印在白雪上,更是透亮的红色。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