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牧马果然减轻了窦建德的戒备，也怪不得徐世積说窦建德是一介莽夫，好骗得很。

窦建德的兵马也是三三两两地来暗地探查，但唐军也是早有准备，把无粮牧马的一幕在敌军探子面前演绎地是淋漓尽致……

“小妹。”杜兴围着围裙在帐子前朝无垢喊了一声，无垢刚掀起自个儿帐子的帘子就听到了嫂嫂的声音，她应了声便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木盆“军医可不让你多劳累，快给我吧。”

杜兴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现在你哥哥都不让我干重活儿，我反而不习惯了。” 她摘下围裙挂到一旁的竹竿上，“走，陪我去看看那个王世充的女儿，好歹我也得亲自去谢谢她。”说着，她就拉起无垢的手便已经朝那儿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王媛儿脸上泪痕未干，明显是刚哭过，只听得杜兴说道“你救了我一命，这情人，我得还。”她看到王媛儿满脸的泪痕，又转头看向无垢，无垢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我爹杀了那么多人，我能救一条命，也算是为他积阴德。”王媛儿福了福身道，她眼神有意无意地撇了撇无垢，无垢没有回避，也抬眼瞧了瞧她，并没有多停留，继而别过头去，在帐外等候，杜兴也很快出来。

“我觉得她的法子可行。”

“法子？什么法子？”无垢并不明白嫂嫂的话，似乎觉得前言不搭后语，杜兴解释道“她说用她当人质，王世充自然而然就投降了？这法子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无垢边走边摇头说道“二哥说这个行不通，王世充虽然疼女儿，能为了拉拢朱璨把女儿改嫁，这样的父亲，又怎么会为了女儿放弃自己的野心呢？况且拿一个女子当人质，就算成功了，后人评价秦王的德行，也不是成匹夫了吗？”

杜兴一皱眉，不解道“自古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能打赢这场仗，管咱们用了啥法子呢？”

“王妃。”无垢正不知如何跟这个好胜的嫂嫂答话，徐世積先生便从一旁走来，二人停下步子，转头看了看他，点头微微行礼，他说道“王妃，窦建德已有攻势，殿下请王妃和夫人先撤离阵地。”

无垢轻轻点头“知道了，有劳先生了。” 又回头对杜兴说道“走吧，咱们去收拾收拾，把帐子收了。” 刚走两步，“诶！”杜兴忽然停下，无垢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杜兴指着王媛儿的帐子说道“咱们走了，王媛儿怎么办？”

“她……”无垢皱眉一思“二哥也没说怎么处置她，我想，应该会安顿好的，放心吧。”无垢说着便先走开，杜兴在原地一立，也未停留，匆匆跟上无垢的步子。

无垢走到帐子前，秦琼程咬金等人便出来了，倒都是走的匆忙，无垢走进帐子，看到李世民单手撑着头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双目紧闭，好像是有些发愁。

“怎么了？”无垢温柔地递上一杯清茶，关切地问道，李世民抬起头，看是无垢，便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茶，“我没事，你收拾收拾，先跟嫂嫂撤离阵地吧。”

无垢垂下睫毛，想了想又抬头道，“窦建德虽是草莽，可毕竟他站在王世充那边儿，二哥，可是在烦心这个？”

李世民搁下茶杯，叹了口气“窦建德倒是好打发，只是这洛阳一仗拖了小半年还没个结果，敬德方才也来反映，快到年下了，士兵也松懈了。”

他起身绕到沙制地图前，指着地图上一点道“王世充派魏王王弘烈镇守襄阳，荆王王行本守虎牢，宋王王泰守怀州，齐王王世恽南城，楚王王世伟守宝城，汉王王玄恕守嘉城，太子王玄应在京城。”

无垢随着他的手看着地图，李世民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到无垢手中。

“这是……”

无垢拿过信，迟疑地看了看世民，又拆开信封，只见信上写着“吾儿，东都一战已持续六月，朝中大臣心思不定，日久恐生变，朕欲召回尔等，稳定朝纲。”

“父皇的意思是……退兵？”

无垢轻轻把信纸放回信封里，李世民叹了口气，拿过信封，紧紧攥在手里，关节都泛了白，无垢上前握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李世民转过身，单手高过头顶支在一道屏风上，许久开口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无垢也走到他身边，刚想开口，李世民却抬手轻放她唇上，“不必劝我，一切后果，我李世民一人承担，绝不关系到任何将士。”

“不。”无垢挽上李世民的手臂，轻靠在他背后道“我不劝你，我想说的是，不能退兵。”

李世民转过身，想等待她的见解，无垢抬眼看着他道“我想这一战是开唐来第一场大战，若是退兵，二哥你的威信难免受到影响，这……”无垢还未说完，李世民接下去说道。

“这正是太子想要看到的。”

看到无垢的点头，李世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大哥太子李建成的操纵，制造了朝堂上众臣上书的局面，利用父皇使自己退兵，从而削弱自己的威信，他在外征战沙场多年，屡建战功，唯独疏离了朝中官员和自己的父皇。李世民只得再次叹了口气。

“来人。”李世民朝着帐子门口喊了一声，士兵马上进来等待吩咐，“传令下去，各队集结点兵。” “是！”士兵服从的一声是，让李世民的心一震。

他回过头双手紧紧握住无垢的肩，“你相信是大哥吗？是吗？你相信满朝文武都要退兵吗？”

李世民有些犹豫自己的想法，他的性子，就是这样，越是有人反驳，他就一定要证明自己，可是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反驳他，他反而不敢确信，李世民使劲晃着无垢的肩，希望无垢能给他一丝安慰。

“我只相信你！”

无垢抬手一样紧握住他的手臂，大声说了句，李世民仿佛大梦初醒，“我只相信你。”无垢又轻声在李世民耳边说。

“我知道，你有能力攻下东都。”她将头轻轻靠在李世民胸前，喃喃道“你是秦王府的天。是我们一家人的天，我只相信你！”

李世民轻推起她，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不施粉黛，淡雅清丽，身量纤纤，是这样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给了自己自信，给了自己坚守东都的信念。无垢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点完兵后，士兵们无疑热血愤慨，而李世民和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徐世積，长孙无忌等人便在帐子里研究着王世充的分散战术，七个人各守七座城池，而唐军的能带兵当前锋的加上自己也只有六人，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殿下。”徐世積开口道，李世民抬手示意他说，徐世積作揖道“末将举荐一人。” 秦琼等人也有些疑惑，纷纷看向他，徐世積看了眼程咬金道“此人是知节兄弟手下一名副将。”

程咬金一皱眉，跺脚道“俺手下的？你说的是张雷？不行不行，这小子没啥本事，上回攻东都的时候连一棒子都躲不过去，不行不行。” 徐世積忙按住程咬金的手解释道“兄弟错了，不是他，是屈突通。”

“屈突通？”

李世民脱口而出，徐世積转头道“殿下认得？”

“不认得，只是听的耳熟罢了。”李世民摆摆手，徐世積说道“要说殿下耳熟那是对的，一个屈突通是前朝名将，当初平定杨玄感叛乱功居第一。”

李世民恍然大悟，“先生这样一说，本王倒是想起来了，唐军攻破潼关的时候，这个屈突通还哭着说，吾蒙国重恩，历事两主，受人厚禄，安可逃难？有死而已，这样忠直之士，屈居副将，确实是可惜了。”

“殿下，若想让他为前锋，末将觉得不妥。”秦琼上前一步。

“此话怎讲？”李世民本以为秦琼会说屈突通只是不愿忠侍二主，没想到秦琼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末将对这个屈突通有过了解，怕的不是他不愿侍二主，而是，屈突通有两个儿子在，在郑王麾下当差。只怕，这样的机会让给屈突通，到时难免有羁绊。”

李世民也皱起了眉头，“两个儿子？” 秦琼点头道“是，父子在战场上对战，那可不是乱了套了？”

李世民看向徐世積，徐世積说道“此人虽年迈，但的确骁勇。”李世民点了点头，傍晚便独宣见了屈突通。

“元帅有何吩咐？”屈突通单膝跪地抱拳道，平日里从未见过自己的秦王殿下，今日为何会单单召见了自己，屈突通摸不着头脑，李世民扶起他道“将军请起。”扶起屈突通，李世民便转过身，指了指地图，屈突通问道“元帅可是在为东征一事烦心？”

李世民回头道“本帅听说，将军有两个儿子在郑王麾下当差？”

屈突通一听，忙跪下道“元帅！请元帅治末将管教不严之罪！” 李世民继续说道“莫非将军不知道？”

“末将，知道……”

屈突通低头道“两个儿子在前朝就在东都当差，如今东都被王世充夺取，他弟兄俩就留在东都了，王世充阴险毒辣，也不知我儿如今是死是活。” 屈突通虽已年过六旬，仍然老当益壮，说到这两个生死未卜的儿子，他不禁老泪纵横。

“将军…… ”

李世民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屈突通老将军便如此失态，屈突通听到秦王唤自己，忙抹了抹泪应声，李世民道“本帅决定，击败窦建德的兵马，便进攻洛阳城，让将军您做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