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告密
第七十七章 告密

这日,直到申时末,杜鹤宏才差人将钱锦鸾送回到钱府。他是真觉得自己不能帮这个丫头取得后位,原因很简单,钱锦鸾这个小丫头心机太深了,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城府,根本不是个容易捏在手里随意揉搓的主儿。

是以,他见朱祁镇,便是提议皇帝给钱雨农官复原职之事。朱祁镇虽不知他何时相通的,也不知他心底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杜鹤宏的提议,他觉得非常利于允贤在宫里学医,行医,更有利他们的感情生活。所以便同意了!

之所以选择在申时末送钱锦鸾回家,也是出于要继续利用钱雨农的缘故。不好那么快就把别人女儿赶出家门,如此会让这对儿狡诈父女怀疑自己。

然而,钱锦鸾却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即使如此,待送她回家的差役回转后,她便对自家大难不死的父亲说到:“与杜鹤宏谋划后位无望了!”

钱雨农一脸狐疑道:“如何说道?”

钱锦鸾转动了下眼珠道:“只是女儿的一种感觉!不知是否真的如。如果,他依旧愿意帮忙,还能同舟共济。若他不肯帮忙,为女儿夺得后位挣一分力,我们也没必要得罪皇帝和他站在一起逮不到狐狸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

钱雨农道:“你说的倒也有这么一些道理。走着瞧吧!”未几。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女儿道:“宝琴那丫头,你就权当她死了吧。府邸好的丫头多得是,你母亲适才便已为你重新安排了一个贴身丫鬟。”

钱锦鸾笑道:“左不过是个丫头,我早已不放在心里了。母亲既然做主为我重新安排了伺候的人,我便欣然受之便罢。”

一番话,听得钱雨农只觉得透心凉,好似吃了一块儿冰疙瘩般。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是这般心冷意冷,从里到外都是个犹如冰霜般的人。这叫他这个在官场上混搭了十来年,参透人生利益的人也不由得感到自叹不如。

钱锦鸾正欲跨出堂屋门槛,回转自家闺房时,忽闻父亲在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若杜鹤宏不肯帮忙,我们还是可以共事之人的!”

钱锦鸾即刻回身,一脸期盼地看着父亲问道:“何人可共事?”

钱雨农笑得说出三个字“卜世人!”

钱锦鸾不解得问道:“卜世人?他是何许人,父亲如何想到了他?”

钱雨农笑得十分狡猾地说道:“此人乃前太医院原判谭复的徒弟!告诉不得你,那周皇后真实的身份便是谭复的孙女!谭复何人你也许不知道,他昔日因在孙太后的胭脂里放了红花导致孙太后小产不孕,被先帝革职下狱。后因张太后信任之故,请求先帝恩赦死罪,改为流放西北。正统五年,陛下为与太后相斗,遂将改名为周刚的谭复之子全家迁回北平!”

闻言,钱锦鸾惊讶地睁大了丹凤眼道:“原来,周允贤便是陛下心仪的谭姑娘!难怪,难怪…”转而一想,又觉得诧异遂问道:“又与卜世人何干?”

钱雨农呵呵一笑道:“衣冠禽兽,说得就是卜世人这种小人!这世上,君子重义,小人重利!若为争夺之事,非小人不可合谋共事!”

“父亲的意思是,卜世人与谭家有仇?或者说,当年谭复获罪便是由此人而起。卜世人想对付周允贤就是怕她查出当年旧案为祖父报仇?”

钱锦鸾的一番话,听得钱雨农自豪不已。她的这女儿脑子着实灵便,与之说话不必讲透,她便能领略其中的蕴意了。继而,钱锦鸾又说:“父亲的意思是,与卜世人共事,利用他与谭家的恩怨为我成就后宫之位?”

钱雨农欣慰地大笑道:“哈哈真是孺子可教也!”

钱锦鸾问道:“那父亲可与他见过?”

钱雨农笑着呵斥道:“我才刚回来,上哪里见过他?”

钱锦鸾蹙眉问道:“那如何能成?”

钱雨农笑道:“最高明的杀人,便是借刀杀人。女儿可懂?”

钱锦鸾想了一想,终是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意思,微笑钦佩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比起老奸巨猾的杜鹤宏,终究还是父亲更高明啊!

她咬了下嘴唇,心下暗暗使力道,我不管你是周允贤也好,谭允贤也罢,这皇后的位置,还有祁镇的宠爱,你都甭想永远独占!想着,一双丹凤眼中,划过一道足以让人寒透心扉的锋芒。半分也不像她人前端方温柔的姿态。

十月初九这日午时,朱祁镇退朝回到长春宫,踏入门槛后,见爱妻侧坐在暖阁的黄花梨木雕琢着镂空凤凰的锦塌上翻阅一部医书。

但见她一袭镶着飞毛掐宝蓝色衣橼,配着海蓝色绣着展翅白鹤褶裙的蜜色圆领长袄,长袄领口露着白色中衣的交领。

她额发中分,黑黝黝的青丝在发旋处堆云簇髻,却只在中央插着宝蓝色翠绿钻石发梳和小瞧的蓝色凤头钗。无数小粒儿的东海珍珠参着石榴红珠翠坠子的步摇垂在鬓边,随着她的动作前后左右晃悠着。

光洁圆润的额上,勒着自己送她的芳诞受礼的绣凤抹子。

她虽是翻看着医书,却不似往日那般看得认真仔细,好像是有什么心事般胡乱翻阅着。朱祁镇心底叹息了声儿,想要舒展她看似沉重的心绪,遂含笑“你啊,这么累了,还去仁寿宫干嘛?若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看看医书呢!”

周允贤闻言,便知他这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不在焉,尴尬地一笑,放下手里的医书,弯下腰一面在脚踏上提鞋子,一面压抑着内心隐隐的不安,偏过脸配合着他的戏谑,略带些撒娇道:“好啊,你竟让人监视我!”

朱祁镇白了她一眼,故作委屈状道:“谁监视你了,我那是关心你,怕别人趁我不跟前欺负了你!也不知从何时起,你也变得不知我的心了!”

说话间,周允贤已走到他的面前,也不为他脱下朝服翼善冠,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着他道:“我的元宝越发得讨人喜欢了!”

话落。纤细犹如柳枝的腰身便被他揽住了,顺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周允贤也环抱住了他的脊背,下颌抵在朱祁镇的肩上合着眼唤着:“元宝。”娇柔而温存。她真希望他们就这么永远不分开,就像一对儿大雁般。

朱祁镇却蹙起了两道剑眉,扶起她的身子,双手抚着她的双臂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似的?”

见瞒他不过,周允贤紧哀哀地叹息道“我昨晚做了个梦。今儿起身就不是太舒服,心情也不好索性也没有去御药房了。”

朱祁镇惊奇,戏谑得问道:“什么这么厉害,竟搞得你也多愁善感起来?”

周允贤却蹙眉道:“你别笑,我不是跟你戏谑玩笑的。是真的不舒服,心里总觉得,总觉得像堵了一块儿鱼骨头似的。”

见她一副西子捧心的表情,登时敛住了笑意,手下搂紧了她的娇躯,侧过脸凝重地看着她道:“这么严重?说说到底是什么梦,我帮你化解化解。”

周允贤勉强一笑道“元宝,昨晚不知为何,我竟梦见了陆游和唐婉在沈园重逢的情景。想他们恩爱夫妻,却终因婆母嫌弃,终落得劳燕分飞,两地愁思终身思念却不得重聚。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像是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般!”

闻言,朱祁镇不由得一怔,不由自主地蹙起了两道剑眉,一双睇着她的俊眸中竟也罩上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惊惧之色。仿若在这一刻,心念感应再度在他们身上流转回应般,让他也布局人的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未几,他似是想透了些许什么般,舒展了眉宇,俊脸上展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话语带着调侃道:“不过是个梦境罢了,怎么就扯到了我们身上?亏得你还是做大夫的,何时也相信这劳什骨子,自寻苦恼起来。真是!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觉得,我会像陆游那么没出息,连自己媳妇都不保?”

言毕,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他的心意,哪里还有周允贤不明白的。

她的元宝就是看不得她伤心担忧,看得她这幅伤春悲秋的模样便心疼得犹如被撕扯般,总要想法逗她欢喜。

她心里暖暖地,犹如被和煦的春风拂过般舒坦多了。释然地一笑道:“这些劳什骨子,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经你这般开解,我心下也是豁然开朗了许多。元宝,你午时想吃些什么?”

朱祁镇抬起眼皮儿想了一想,咧嘴笑道:“记得去岁除夕,我们在你娘家后门处享用的山药乳鸽汤很不错。夫人可愿再为为夫炮制一次?”

周允贤笑得明媚,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妇的活泼与贤德,扬着下颌得意道:“那有何难,我这就下厨给你炮制一坛去。夫君可还需点心凑齐?”

朱祁镇连忙拦住正欲下厨的她,笑道:“跟你说笑呢,你竟不顾咱们哥儿劳累自己的身子吗?虽说宫里的御厨做不出你炮制的味道,我也只能迁就地吃几次了。不能为了我一人口服亏待了娘子和哥儿不是?”

回眸羞涩地睨了他一眼,周允贤绯红着一张端秀面孔嗔怪道:“是哥儿是姐儿,我都不敢断定呢,你怎么就这般认定?”

朱祁镇笃定地说道:“我说,一定是个哥儿,你可信我?”

一个毫不犹豫地“信”自周允贤口中说出,却又有些不甘心,遂孩子气儿地歪着脑袋,定定凝视他问道:“若是个姐儿你就不疼了?”

朱祁镇扬起下颌,一副令她熟稔不过的郑齐模样看着她。问话的神情却毫无半分戏谑,端的是郑重“哪儿的话,虽不至于老夫老妻,但相处日久你也该是知道我的。我是那等狂三诈四,偏心狭隘的人吗?”

周允贤甜心地一笑道:“自然不是!”话落,人便已被朱祁镇打横抱了起来,惹得她“啊”地娇嗔起来:“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

朱祁镇垂眸看着她笑道:“站了许久可知道累了?”

周允贤一笑,就任由着他将自己抱着转回锦塌坐下。两人恩恩爱爱地聊着闲话,正是“枝头连理花正开”却不知“妒花风雨尽相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已无情霜打般落到了这对儿恩爱伉俪的身上。

内廷西二街东头的仁寿宫正殿暖阁中,皇太后孙氏正垂足侧坐在挨着窗户的暖炕上与自家的女官墨菊道话家常。当她听得仁寿宫总管内臣范洪的一番有关周皇后的汇报后。她的一双丹凤眼即刻瞪得老大,好似见到了什么怪物般。在见到立在一旁的范洪等人,向她点头时她完全地相信了。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周皇后根本就是那谭复的余孽?”

问着,一种被愚弄的羞愤和接纳仇人后裔为媳的挫败感,好似遇到狂风的海浪般奋勇激荡,一浪高过一浪地直往她的心房头顶冲击。即使如此,她还是怀着一股莫名的希望,压抑着狂风暴雨般的愤怒问道:“皇帝知道吗?”

范洪和宏利抬起眼皮儿道:“万岁爷一早就知道!”一句话,就像往明明灭灭的火上浇了一瓢油,瞬时间便彻底点燃了孙太后心头愤恨的火焰。只听得“哐啷”一声儿,四平八稳的炕桌儿被怒火难抑的孙太后一把掀翻在地。

摆在炕桌上的茶碗在地上跌了个粉身碎骨,茶水像热滚滚的温泉般,冒着白气儿在地上流淌。盘子也摔得细碎,哪里还顾得上里面的点心?一屋子的宫婢,內侍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儿,更没有胆量去管地上的一片狼藉。

随之而来的便是孙太后咬牙切齿地叱骂:“可恶!他们谭家人不是都去了西北吗,为何会欺瞒姓名转回了北平?难道,这也是皇帝的蓄意安排吗!”

范洪一脸狡诈地笑道:“太后圣明,既然万岁爷早已知道周氏的底细,自然就如您所说的那般,蓄谋令谭家隐瞒姓名回京之人也是万岁爷了!”

宏利也不失机会地在噼里啪啦的烈火中,再添一把干柴,巴望着太后的火烧得更旺:“最狡猾的,其实还是周刚,啊不,是谭刚!这老东西,为了让自己女儿稳坐皇后之位,不惜上表致仕。如此,朝臣们便对陛下违反祖制迎娶官宦之女再无异议,也自然不会倒向太后来威胁谭允贤的后位!”

坐在暖阁暖炕上的孙太后,捏着拳头拍着大腿,握成拳的双手死死地捏着褐色的绢帕,厉声叱喝着问道:“那,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斩草除根,绝了谭家的种儿,灭了皇帝的嚣张气焰啊!”

宏利咬牙,狞然一笑道:“说不得,太后不妨效法当年吕雉处理韩信的法子!虽然说,吕后狠毒为世人所垢,但她杀韩信这招儿实在好使的很!”

范洪等人也在一旁点头助威,颇觉宏利真有些本事。

孙太后仔细想了一想,终于颔首赞同了这个提议。

恰恰地,钱锦鸾端着从内侍省添了红煤炭的手炉,提裾进了仁寿宫的主殿,将适才他们主仆的一番商议,在门廊处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渐渐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哼,谭允贤,我看你还能做几天的皇后!

正如朱祁镇所料到的那般,钱锦鸾的进宫,便是杜鹤宏和钱雨农想出的伎俩。因为十月十四日是孙氏太后的四十五岁生辰,钱雨农动了脑子,与女儿钱锦鸾商议决定,以为太后献上寿礼为由,得寸进尺达到进宫的目的。

虽说暂且委屈先做几天的宫婢,然后再徐徐图之。于是,在十月初七日午时正刻,钱雨农便说动了杜鹤宏,由杜鹤宏劝说皇太后答应,让官宦子女拿着自家父亲为太后准备的贺礼进宫,以都人身份先孝敬太后几日。

太后一生无儿无女,却极喜欢清秀漂亮的姑娘围在自己身边聊天解闷儿,即使明白杜鹤宏和杜雨浓的算计,却依旧装作不知地答应了他们。

就这般,钱锦鸾方才名正言顺地,以都人的身份进了仁寿宫。

钱锦鸾正诅咒间,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人拍了下,耳畔传来墨香的话语:“呦,是钱都人回来了,怎么端着手炉不进去?”钱锦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连忙遮掩道:“没,没什么,只是刚回来有些累站这儿休息一会儿。”

墨菊好心提点道:“我劝你,现在别进去。”

钱锦鸾故作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墨香挑眉,睁大了细长的眼眸道:“难道你没听到?太后今儿气大了,刚连炕桌都掀到了地上!若不是因为万岁爷和皇后的事,咱们太后一向都是最注重体面的人,脾气也温和慈爱从不乱发脾气的。”

闻言,钱锦鸾稍稍一怔,瞬时敛去了心底的得意,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睁大了眼问道:“皇后怎么了?我,我瞧着皇后她挺好的一个人啊,又温柔又端庄,还没有皇后的架子。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惹婆母生气动怒呢?”

墨菊叹息了声儿道:“真没想到,这周皇后就是,就是十年前害得太后流产绝育的那个谭太医的孙女!戕害皇嗣,原本就是灭族的大罪。”

“然而,先帝和张太后都是慈悲的人,看在谭复在狱中自杀谢罪的情分,就将灭族改成了流放。谁料,万岁爷与这谭复的孙女青梅竹马,两厢好合不愿与之隔断情意。便书信给谭刚,让他携带老母和女儿回京!”

钱锦鸾“哦”地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一抹令人难以启齿的快意,故为恍然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墨香是个单纯的人,心底好似赤子般。自然不会像姐姐墨菊那般心思深沉,圆通世故更比不得面前的这位半分机变了 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眼见为实,耳闻亦为实。

钱锦鸾笑道:“这手炉是今年新进的红色碳球,既名贵又保暖,趁着热送进去给太后,正好让太后老娘娘消消气儿,高兴一番岂不好?”

“嘻嘻,还是钱小娘子想的周到。难怪太后老娘娘这般疼你,送进去吧!”

钱锦鸾也回之一笑,端着手炉跨进了主殿的门槛。密谋之人最惧人声儿,在里面商议要设法趁着皇帝早朝之际,骗得周允贤进仁寿宫扑杀的孙太后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儿,心下不禁一沉即刻住了嘴,有些心虚的问:“是谁?”

一句“老娘娘,是锦鸾。内侍省的红碳,我给您取回来了。”钱锦鸾说的声音娇甜悦耳,颇有些小女儿跟母亲撒娇的憨态。这娇憨甜美的声音,亲昵的话语传入孙太后耳朵里,心里那个舒坦可想而知。

若是这个孩子嫁给了皇帝,成为我大明的国母该有多好。

偏偏地,皇帝怎么就忘不了姓谭的那个余孽?为了找到她,再续情缘,竟让她换姓迷惑我!真是可恶!不过,姓谭的也活不了几天了。

等她一死,我就即刻替皇帝下诏,册立锦鸾为后。也让皇帝尝一尝措手不及的滋味!届时,他也只能接受现实。难不成他还能丢弃皇位殉情了不成?

思想至此,孙太后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美好憧憬的笑,和蔼地招呼道:“鸾儿进来吧!”钱锦鸾乖乖地道了声儿“是”掀帘而入。

宏利和范洪见她进来,并没有大惊小怪,更没有惊慌地劝谏太后。一向精明的孙太后,此时也似是被钱锦鸾带进了无限遐想中,无暇顾及异常。

待两名仁寿宫內侍走后,孙太后一时情不自禁,当着钱锦鸾的面儿便说:“可惜了你!这般端庄贤淑,乖巧伶俐又多才多艺的孩子却是生于官家,不能进宫参加选秀,倒是让那姓谭的余孽抢了先!即使这般,我也不能就这么任凭自己的仇人稳坐后宫,处处扎我的心,碍我的眼吧!”

钱锦鸾闻言,先是轻轻叹息了声儿。她是在哀叹自己,既如此心爱他,却无法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与之相伴终身不说,还得时不时地看到他与别的女人夫妻恩爱,和美幸福地手挽手来往于仁寿宫。用太后老娘娘的话来说,那真是一根倒刺,狠狠地扎进了眼睛里,疼到了心坎上。

然而,她又要表现出,自己对太后与两个宦官密谋之事一无所知。遂故作疑惑之态,蹙眉问道:“太后此言何意?皇后,怎会是您的仇人?”

对于钱锦鸾,孙太后已是喜欢得了不得,哪里还看得清她的真实?更不会想,此时,蹲在她膝下的这个美丽端方的女孩子,原是个心底藏奸之人。遂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被害不育,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早已知晓真相的钱锦鸾。

听罢叙述的钱锦鸾,赶紧抬手捂住了张大了的樱桃小口,倒吸了一口冷气儿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那般温婉,良善的皇后居然是这种人!”话是这般说,心底却有着想要狂笑一场的欲望。解恨,真的是解恨!

钱锦鸾问道:“那太后,太后是想让陛下废了她吗?”

“废了她?”孙太后顿感,这孩子真是心眼忒好了。明明已知谭氏女的“虚伪”与“恶毒”不想着问她何不处死谭氏,却只是想将她放回民间废了后位罢了。废黜后位,在总谱上除名,谭允贤便是一个普通女子可以改嫁。俗话不俗,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一天到晚就只想着行医,抛头露面,不安本分的谭允贤,哪里比得上娇憨可人疼又极善良单纯的钱锦鸾,更配做大明的皇后呢?

哼。谭允贤,必须死!

心下这么想着,望着孙太后的她,却依旧是一副天真娇憨,心思单纯的模样。但听得孙太后恨恨地说道:“哀家不会便宜了她!”

“太后老娘娘的意思是…”

见她吓得小脸儿煞白,一双秀目中满是惊恐,靠着自己的娇小身子缩成了一团儿,孙太后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她好似哄小孩儿般拍了拍钱锦鸾放在自己腿上的犹如水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慈爱道:“好了好了,不说她了。瞧你吓得,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善良,听不得腌臜事。晚了就去睡吧!”

钱锦鸾天真的一笑,道了声:“是”遂站起身,临走之时,她还不忘微笑地提醒说:“您要的那个缠丝牡丹花,奴婢给您收拾在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里了,明儿梳头告诉一声儿墨菊姐姐就是了。”

孙太后慈祥地挥了挥手道:“去吧,真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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