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白鹿镇后,北亭侯与盈盈暂且住在顺昌客栈,趁着这几日天气大好,便出来散散心,排遣排遣。
“师父这里好热闹啊!”盈盈看着车水马龙的场面,心中十分喜悦,只是这么热闹的地方却难得看见女子的身影。
“确实热闹,可见此地百姓生活还算不错。”北亭侯笑道。
师父就是师父,看什么都眼光独到,抓住主题,盈盈心中对他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走到一家茶楼底下,人声鼎沸,似乎里面场面十分喧闹。
“进去看看!”说着,北亭侯便进入茶楼,只见一群民众围着听说书,北亭侯便寻了一处空位坐下,茶楼的小二哥立刻过来招呼。
“客官想要点什么?我们这里的茶好喝又便宜。”小二哥看起来礼貌周到,不像之前遇到的茶小二。
“好喝又便宜?这天底下我还没听说过,谁会做赔本的买卖。”北亭侯笑道,但字字珠玑,小二哥害羞的笑笑。
“公子言之有理,不过我们这家茶楼那可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况且又都是些街坊邻居,哪里会去砸自己的招牌不是?”
小二哥说的实在,看他气宇非凡,谈吐诙谐,便知是个会混迹的行家,自然不敢去欺瞒。
北亭侯听他说的如此诚恳,不禁笑道:“好吧!既然你说的这么在理,我便试试,看是否真如你所说。”
小二哥接到生意喜不自胜,问道:“好勒,不知客官想要喝哪种茶?”
“就给我来一盅西湖龙井吧!”
“没问题,您请稍等。”
小二哥自去茶房备茶,北亭侯便听着台面上的说书,正巧盈盈跟了过来,附近的男人好奇的看着师徒俩。
盈盈察觉到来自男人们异样的眼光,浑身不畅快,也不知他们这样看着自己是要闹哪样。
“客官让您久等了。”小二哥端着茶搁在桌上,注意到坐在他身旁的盈盈,顺势问道,“这位可是尊夫人?”
北亭侯解释道:“非也,此乃小徒。”
小二哥一听轻掴嘴巴,又慌张地四处瞅瞅,确定没被人听见才松了口气。
北亭侯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好奇问他:“小二哥方才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实在叫人费解。”
小二哥悄悄凑到他解释道:“客官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便是针对女子节操提出来的,现在你看外面,有哪家的姑娘还敢在大街上晃悠。”
小二哥继续说道:”便是成了婚的女子也不敢轻易出门,更何况那些未出阁的姑娘,谁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前不久张员外的女儿出门礼佛,被一个恶霸亲了手,结果当晚就悬梁自尽了。”
盈盈听后吓得惊魂失魄,居然会有这么惊悚的事。
“这未免也太可惜了,终究也是一条人命。”北亭侯叹息道。
旁边注意着他们的男人脸带稚气,头戴纶巾,一身书生打扮,看模样已过及冠之年,说道:“人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阁下觉得也要保命吗?”
他客气地向前行礼,北亭侯亦起身回礼,小二哥介绍着跟前的男人,乃是本地的秀才方程吉,北亭侯亦自报身份,仍旧使用“北风”的化名。
方秀才打量北亭侯一番,风度翩翩,气质出尘,是个有来头有修养的人物。
于是继续说道:“北兄认为女子的命与贞洁操守,二者孰轻孰重?”
他这样问似乎实在刁难,若说命重要,却又成了不顾礼法废弃操守,若说操守重要,又恰恰打自己嘴巴,多生事端。两者兼顾又似乎违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适才你将臣子之命来做比较,臣子效忠君王固然是常理,但为君者也要体恤臣下,才能不失明君风范,如此更得臣子拥护和效忠。”
“同理,女子守节固然重要,但对那些善解人意的良家女子而言,若被心怀不轨之人迫害,敢怒不敢言,那么这与蒙冤受难之人有何不同?被害者又有何辜啊!”
北亭侯发自肺腑的言语让方程吉颇为赞赏,“世人皆奉朱子之言,鲜有敢为女子不平者,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北兄可谓人中龙凤啊!”
“方秀才过奖了,在下只是胡言乱语,难登大雅之堂,惭愧惭愧。”北亭侯谦虚道。偏偏若君子,行为乖张而有见识,方程吉十分赏识。
方程吉对他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不仅坐在一起听说书,方程吉更是想邀请他去家中一叙,北亭侯婉拒了他。
“这些凡人真是太可怕了,凭什么要这样对待女人啊!”盈盈念念不忘女子失节自尽的事,却也知道人言可畏,以后在凡间便不能这样跟随在师父左右。
“正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如今世风如此,寻常人家又能如何?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是好是坏自会分晓,总会有人站出来反弹琵琶。倒是你可别受了凡人的影响,轻易去寻短见,这是师命。”
北亭侯笑道,他心里虽然清楚盈盈不会做这等傻事,但仍是说出来调节一下气氛。盈盈见师父如此幽默,并且最重要的是关心自己,心里边乐开了花。
“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盈盈伸出两根指头发誓,笑容可掬。
“不过师父,弟子不明白您明明和那位方秀才聊得很投入,为什么不与他深交呢?”盈盈心中的师父最喜与人交道,偏偏这次却是个例外,不知是何缘故,因而问道。
北亭侯摇头笑道:“我说盈盈啊!你难道没听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盈盈揣摩揣摩从他眼神里领略到一些,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师父果然是师父,特立独行才是他最大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