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叶却是瞧着那玉佩眼生,想着这若华平日里倒是藏得深,不曾发现一点这玉佩的蛛丝马迹。
眼咕噜一转,又觉得她这番话说得很是滑稽,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拿出来,那现在就是万不得已之时了?这是在说虞纳兰从她身边抢走了我呢?还是说我从她身边抢走了虞纳兰啊?
啧啧啧…怎么听怎么别扭…
佟佳玄世拿着玉佩,情绪重新安定了下来,看着若华,沉声道,
“从今往后,你就叫佟佳若华!可听明白了?”
若华忽地从客座上下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孝女若华见过爹爹。”
佟佳玄世此时脸上方才能见到欣慰的笑容,摆摆手示意让她起来。
全程虞纳兰皱着眉紧盯着大祭司脸上的表情,而何叶则一直盯着若华看。
从她刚刚撒谎的表情,一直到现在,若华的神色里一直隐约透露着一些惧怕,直到方才大祭司的一句佟佳若华,才让她稍稍有些安定了下来,但这惧怕仍在。
若说对未来的迷茫而恐惧也就罢了,可若华这惧怕分明过了头。
何叶心里是一团浆糊,但她很是淡定地看向虞纳兰,她知道,这货一定知道原委。
然后呢,佟佳玄世就与虞纳兰开始闲聊,天南海北地开始闲聊,若华呢,就在一旁只顾着喝茶,很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何叶听着这不痛不痒,对自己毫无用处的闲聊真是打不起精神来,只是看着人若华都能安静地一直坐着,心里头总有一种不服输的感觉。
好在自己的耐心一直不错,也是全程安静地在一旁站着,茶尽了就添茶,其余时间尽量放空自己,争取做到站着睁大眼睛睡觉。
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大祭司唇舌飞舞间,提到东边的一颗帝星正处于晦暗之时,而虞国正上空的帝星正熠熠生辉,寓意很是美好。
又说道,两颗凤女星汇合在京都上空,与老皇帝的龙气相冲,很是不利。
听闻这话,何叶没一个白眼儿翻死他,他知道星星离自己有多远吗?用肉眼看的话,所有的星星都是在自己的正上空的好嘛?
想了想,何叶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敬畏之心吧,万一这大祭司不是个神棍、真是个有点星相学、神学知识的人呢?
嗯哼,保持沉默就对了。
不一会儿,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何叶真是蛮佩服这位大祭司的,明明跟虞纳兰一点也不熟,还能为了表示热络、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无聊的话题来,聊了整整一下午!见天色渐沉,竟还能演出意兴阑珊,对虞纳兰相见恨晚之态。
要不是这位大祭司让何叶整整站了一日,何叶还是很愿意给这位老戏骨点个赞的……
只见大祭司对渐沉的天色微微皱着眉,有些伤心道,
“老臣与安宁王真是相见恨晚,这才聊了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真是气人,下次!下次一定要再与安宁王共商国事!”
何叶脸都木了,老不要脸的真能吹,还商?
虞纳兰也大气地笑道,
“大祭司见识广博,学富五车,与大祭司共商国事是纳兰之幸,就让纳兰再送大祭司一程吧…”
何叶深呼了一口气,老家伙终于走了……不想这一呼气,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经脉里一些东西爬上了心窝,何叶强忍住这一点骚动,笔直地站着。
彼时虞纳兰正起身送客,若华也跟着佟佳玄世起身,她的东西早已收到了府外的马车里,此时跟着大祭司走就行了。
抬眉瞥一眼,见到正在发抖的何叶,勾唇一笑,上前走两步,忽地贴着何叶就倒了下来,何叶见状只能上前扶起她,若华借势使力,紧紧地抓住何叶的手,那股狠劲儿放佛是将她这些天来所有的屈辱、绝望都爆发了出来。
何叶感受着从手里传来的钻心之痛、硬生生地扛着,嘴唇早已疼得发白。
听着动静,虞纳兰回头一瞧,正见着何叶隐忍的这一幕,心下压了些怒火,沉声道,
“连拉个小姐都拉不起来,无用婢子要你有何用?闪开,滚回后房去。”
虞纳兰一把甩开何叶被若华紧紧握住的手,何叶摔在一旁,虽手上不再疼痛,可这一摔也是五脏六腑俱裂之疼。
赶紧逃似的退了下去。
虞纳兰心忧地看着何叶趔趄的身影。
转过头来温柔地扶起若华,
“府里丫头太浮躁,让若华姑娘受苦了。”
看着疼痛难忍的何叶,若华心中也是既有报复的快感,又有复杂的情绪。
对着温柔的虞纳兰也是有点手足无措。
“无事的,谢安宁王,这几日真是叨扰府上了。”
虞纳兰笑道,
“哪里哪里,若华姑娘很是安静,未曾让纳兰烦忧过。”
若华抬头看着一脸灿烂的虞纳兰失了神,从前眼里只觉得何叶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不成想这安宁王也是虞国少见难得的美男子。
遂又道了声谢。
大祭司回头瞧了一眼,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着。
另外一边,何叶疯狂地向后院奔去,生怕自己扛不住路途中就晕了过去,甚至还用上了轻功,这下五脏六腑像是烧起来似的火辣辣的疼。
虞纳兰送着大祭司到门口,本想就这么了了,不成想若华忽然又道,有个什么重要的耳环落在了屋内要去取,一来二往又折腾了许久。
何叶躺在后院的床上,丫头住的木板床很是硌人,这更是加重了她的疼痛,紧紧地抓住被单,为防止咬破舌头,嘴里也紧紧地咬住枕头。
身上的疼痛一波一波攻击着她的神经,忽地想起虞纳兰方才推开她的一幕,和温柔地扶起若华的一幕,虽知那是在做戏,但真实的疼痛却让她难受,不禁将脸埋进枕头里,泪水浸湿了枕巾。
虞纳兰在门口看着拿到耳环又说不对,要亲自去后院拿的若华,饶是他再好的脾气,也不禁脸上出现了裂痕。
此时门口正逢虞恺然拿着壶酒过来,见安宁王府门口如此热闹,不禁很是好奇。
“见过大祭司,七哥!七哥,出什么事了?”
佟佳玄世的脸转了过来,把虞恺然吓了一跳,黑沉沉的。
“轩勇王,怎么,来找安宁王?”
虞纳兰看着虞恺然,眼里一亮,站在大祭司身后,隔空做着唇语:
晗玉、发病,后院,我有药。
虞恺然一见,顿时心惊,摆摆手道,
“来小王七哥这里玩乐罢了,七哥,我先进去候着你啊!”
说着飞快地从虞纳兰身边走过,两人轻轻碰了碰手,虞恺然接过药就疾奔向后院。
小玉?你在哪里?
嗯…
听到后院里一声轻微的嘤咛声,虞恺然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一脚踢开门,里面果然是何叶。
“小玉!我是恺然啊,七哥把药给我了,快吃下去!”
何叶此时疼得根本不能动,只能保持先前趴着的的姿势。
虞恺然没办法,用力扳过何叶的身子来,见她仍紧紧咬着枕头,知道自己喂药一定要快准狠,不然何叶要么会咬住自己的手指,要么会咬破她自己的舌头。
犹豫了一下,虞恺然飞快地将药倒在嘴里,使劲儿拔出何叶咬在嘴里的枕头,俯身用力地啃了上去,用舌头将药一推。
何叶一声闷哼,药便吞进了肚子里,心里腹排道,这孩子真是个蛮人,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牙给磕下来。
药入肚,一股清爽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而来。
何叶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水儿似的摊在了床上,再无一点力气。
抬眼看着虞恺然还趴在自己身上,真是无力推他下去,也无力开口了。
虞恺然感受到她嘴里一股清爽透了出来,又感受到刚才硬得放佛铜墙铁壁一样的身子忽地软了下去,很是神奇,又很令人着迷。
于是静静地、慢慢地、一点点吮吸何叶嘴里的清爽……
就像从三年前开始,那点无力感一点点爬上心头一样……
小的时候,初见小玉,如惊鸿一瞥,曾有段时间,自己将何府里的何娇姒像女神一样供着,觉着那日见的女孩子真是他这活得这小小几年里,长得最美的一个女孩子了。
可七哥总是万事比我快一步,等我发现何娇姒不是当年那个小女神时,七哥已经知道了她是何府里正受苦的何晗玉。
我想救她出来,七哥不让,说这是她自己应度的劫数,而且她很快就可以出来了,我听了七哥的,按兵不动。
几月后,果真她就来了来凤楼。
来凤来凤,迎得莫非就是她这只凤凰?
那日见她与七哥约定了半月之婢,心里隐隐作痛,感觉又被七哥抢先了一步。
后来…七哥病了,自己为他四处找名医求访民间郎中,一边还在四下里打听着她的行踪。
三年里,一无所获。
七哥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寻她,寻了一年多,竟就在他手底下的产业里找到了她,又是先我一步,放佛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可七哥是我从小最亲近的人,对他,我恨不起来,我只能恨自己,于是心灰意冷地领了剿灭宣城山匪的任务,本想着耗上个几年,几年里再不回京的。
可不曾想,这山竟破了,她,竟亲自来看我了…我的心又动摇了…
尽管回京后,她也是住在七哥这,但自己总想着找她,与她多呆一会儿。
方才见七哥被困在府门口,我竟内心有片刻的狂喜,终于!有那么一次,七哥落在了我后面。
如今,小玉就在我身下,软得似水似的身子,疲惫到发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