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现如今的格局是天下三分。
老皇帝虞白乙对大祭司佟佳玄世以及户部尚书及其信任,算是亲皇一派,在朝中也是作为老皇帝的眼线,既不参加朝中各势力,又充当着老皇帝的眼鼻。
而所谓“诤言阁”,是以右相何振天为首的一派,其中领头人物有刑部尚书户洪林,有工部尚书孙滨等等。
诤言诤言,顾名思义,此阁便是高举“忠言逆耳”之旗帜,最爱在朝中搬弄是非,以打击其他对自己不利的势力;
第三派便是以兵部尚书赵尹德为首的“民生堂”,领头人物便是掌管各级官员分配的吏部尚书高鲁士,有在军中名气颇高的虎威将军唐古睿等人。
“民生堂”成员很多都是武官,出自平民,确实比“诤言阁”要更亲近民众,但在局内人眼里看来,他们不过是高举“民为重君为轻”的旗帜,实则谋权第一民生第二的伪好人罢了。
这三派便是如今虞国朝廷所鼎力多年的三派,三派相互制衡,一直趋于相安无事之态。
不过也有几个例外的。
比如当今吏部尚书,也不知自秦闻(秦胜俞、秦子叶之父)死后,秦家哪个旁系出来袭的位,行事极其胆小谨慎,三派皆不参与,一直默默无闻,让虞白乙以及许多官员都经常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再比如名气升天却也坚决不加入任何一派的老将军,秦胜俞!那是真正的铮铮傲骨,对三派中的哪一派都不屑一顾。
可现如今,何晗玉、何浮辰、何巾折相当于叛离何府,投奔秦府,隐约间算是秦家人,老皇帝在朝一言可算是意味良久。
先说将这秦瑾提拔上来做一家侍郎,是想强行让秦胜俞入一派?还是要新立一派?
再说这何晗玉,身为何府嫡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对外可就是代表着何府,何晗玉喜安宁王,那就是何振天想与安宁王结交,贤王对何晗玉有意思,那就说明贤王对何振天,乃至于说对“诤言阁”有要插一脚的意思。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因而虞纳兰当朝如此一说,就算事实很清白,老皇帝虞白乙的心里也不免要多想几分...
“我如此说,你可听懂了?”
此时日头快要西下,虞纳兰鬼鬼祟祟地在自家墙外与刚回来的何晗玉解释着当朝格局。
何晗玉一脸淡然,微笑道,
“听懂了,就是你安宁王将小女子何晗玉给卖了呗…”
虞纳兰的笑脸突然裂了一下,不过没事,他脸皮够厚。
“话也别说这么绝,怎么算卖呢,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一会儿见到老将军知道该说什么吧?”
何晗玉扭扭脖子,伸个懒腰来,道,
“就说我何大小姐自愿在安宁王府里做客,欣赏欣赏安宁王府的风景,是吧?”
虞纳兰摇头苦笑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虞纳兰没有告诉何晗玉的是,
后宫内,何振天之妹何佑怜珍妃,所生之子轩勇王虞恺然,正是他“诤言阁”所全力拥护的对象。
而“民生堂”对于贤王这些年来在民间的绩效很是满意,也是强力荐举贤王入主东宫,因此也有些蛛丝马迹认为贤王之母,大祭司之妹,当今皇后佟佳伶安与“民生堂”何人有所勾结,此事却不得而知。
只是有一事是确定的,就是那最受老皇帝宠爱的安宁王虞纳兰,身后无一人支持,虞纳兰身后曾经显赫的大族纳兰氏早已在几年间消失殆尽。
从虞纳兰三岁的时候说起,其母竹妃纳兰清慈便已仙逝,后宫也无一位与虞纳兰亲近的娘娘。
五年前,秦子叶自杀的同一年,自左相纳兰渊倒台后,纳兰一族便依稀出现了倾颓之势,直至两年前纳兰余孽刺杀虞白乙,纳兰一族正式宣告全灭,虞纳兰身后母族再无,其余人也都怕惹祸上身,再无一人支持他。
虞纳兰因了那一剑之恩,在老皇帝心里留了个好印象,因此得了个安宁王,安宁安宁,老皇帝用意何曾隐晦过?
虞纳兰也是自小就很乖巧,打小时候起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很是让虞白乙省心,此次对何晗玉的态度也让他十分欢喜。
不得不说,虞纳兰从小侍君身侧,当今圣上敏感多疑的性子他最熟悉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做出一些愚蠢的动作。
不过即使你把自己隐匿在人群中,隐藏在群臣里,还是有人高枕难眠,还是要惦记着你,不把你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呵…虞纳兰苦笑着。
......
从偏门进了安宁王府,何叶还在思虑着如何跟秦胜俞解释这件事,她并不希望对与她有恩的大舅隐瞒许多。
正思虑间,秦胜俞已经远远地看见了她身后的虞纳兰,正向他们走了过来。
只听得秦胜俞远远地颤颤道,
“小叶?”
何晗玉一愣,自己这张脸真的很像娘亲么……
秦胜俞很快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你是小玉吧?”
何叶毕恭毕敬地礼了礼,
“回京第一时间没有来看望大舅,实属不肖,不肖女晗玉见过大舅。”
虞纳兰也是淡淡笑着,秦胜俞与他是平级,不必行礼。
秦胜俞欣慰地笑着,扶起了何叶。
“无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们姊妹几人了,怪大舅回来得晚!”
何叶还想说什么,被虞纳兰出声制止道,
“秦老将军,晗玉,这里人多嘴杂,不若到本王的书房里,再细细谈论吧…”
秦胜俞一看四周,道声,
“也好。”
虞纳兰便领着何晗玉,何晗玉与秦胜俞并行着,去往书房。
一路上秦胜俞看着时不时回头看何晗玉的虞纳兰,心中若有所思。
到了书房,秦胜俞便与何叶细细谈论了起来,从五年前秦子叶自杀一直谈论到今年回京,虞纳兰便一直在一旁细细聆听着喝着茶。
秦胜俞叹道,
“户婉瑜那厮,自她入门以来我便看不惯她,你娘也看不惯她,她凭借着自己父亲刑部尚书的身份, 她妹妹又是宫中得宠的安嫔,自嫁过来起便蛮横无理多年,果不其然,你娘一死,她就着急着上位了,前面虽因你的事降了一级,但很快又升为平妻,我看那何振天实在是软弱无能。”
何叶心下一惊,不成想那江清叶当初如此费劲心思,再加上我们姐弟三人之事,也未能扳倒户氏,果然是母家凭贵,何振天果真也是万事利益为上。
虞纳兰此时也是切切茶盖,不作言语。
秦胜俞见前尘往事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也是极其地惊叹于晗玉这孩子的商业天赋,却对如今的现况很是疑惑,便问道,
“既然在宣城发展的那么好,何以今年要回京了?是因为安宁王殿下?”
何叶一顿,可不就是被这烂美人给拖回来的么!?
脸上却盈盈笑道,
“当初借着安宁王的来凤楼,才得以摆脱何振天的控制,安宁王于我们姊妹几个有恩,这恩是一定要报的,忽闻京中谣传何府嫡女要嫁给安宁王,想也不必想,自然是户婉瑜与何娇姒搞得鬼。”
顿了顿,何叶又道,
“因此我此番回京,既是为了解安宁王之谣言,又为了防止户婉瑜母女在京城胡作非为,坏我名声!至于与贤王交谈一事,不过是昨日回来恰巧碰上贤王来求助安宁王,晗玉就事论事多说了几句,但当时贤王也并不知道我就是何晗玉。”
秦胜俞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心想这安宁王一张嘴真是厉害。
户氏那母女敢打主意到安宁王身上也必定是得了何振天首肯的,这安宁王真是半分也不饶人,你何振天敢在我身上擦一下,我就让你身上心上都放上一把火!此等权谋真是了得。
秦胜俞忽然觉得虞纳兰这么多年大隐隐于玩乐间,从不让人怀疑的这份隐忍下,倒更像是韬光养晦,准备着沉重一击。
想到这,秦胜俞抬头望向虞纳兰,只见他眉眼垂下,顺着眼低头斜盯着何叶,眼里一分宠溺一分算计,秦胜俞老眼顿时放着金光。
干咳了咳,便道,
“既然事由都搞清楚了,那我也不多问了,只是如今谣言已清,不知小玉何时搬回秦府来住?巾折和小瑾他们都很是想念你。”
何叶一听,也十分欢喜,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虞纳兰先声夺人,
“小玉姑娘当初在宣城绩效极佳,如今在京城,一边清着谣言,一边也没闲着,正到处奔走准备在京城开新的分店呢,本王在京城还是占有很大一块产业的,小玉很多事情还想留在何府细细询问本王,小玉姑娘,你说是与不是呐?”
何叶刚想吐露的对家里的思念之情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咬牙切齿道,
“是…是啊,大舅,反正我人一时间也不回宣城,准备在京都呆些时日,几日回府都是可以的,不急于一时,倒是如今开店势头很好,这几日两边事情都忙着,倒真是脱不开身。”
秦胜俞老眼一眯,忽地开怀大笑起来,
“对对对,我竟是忘了,论起京都的商业来,安宁王可是京都说一不二的人物,小玉你虽对经商有些天赋异禀之才,许多事情上确实也需要安宁王的指教,行!那你就再呆几日吧,事情一忙完可要马上来秦府,可别再像上次一样溜了!”
秦胜俞看着何叶与虞纳兰,知他们年轻一辈自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他不便多加参与,只是他老了,孤寂多年,如今对孩子十分欢喜,对何叶是真心当成自家女儿一样看待。
何叶此时也是拼命点着头。
“不会了大舅!小玉这次一忙完一定来秦府找你!”
秦胜俞爽朗大笑,又戏言了几句,摆摆手便离开了。
何叶顿时将一颗心放了下来,原以为这样的苦命日子能解救了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