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宫中来人宣旨。
“民女薛清,德才兼备,今特封为从七品美人,赐号“熙”,于六月初八进宫,钦此。”
昨日已强迫自己接受此事,所以此时听读旨我已无悲无喜,心里只惦记着宁懿万分交代的事。
从门口进来一位着宫女装的女子,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时引路的秋毓姑姑么?
我弯腰行礼,十分恭谨地喊了一声“秋毓姑姑”,她见到我也似十分高兴,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多言语。
爹爹已准备好钱财送于几人,他们虽万分推辞,最后也是收下。我心系寄瑶,便问宣旨的内监,因收了钱财,他倒是回答的十分干脆。
“殿阁大学士江季同大人之女江寄瑶倒是入选了,位分同小主一样,只是没有封号,为江常在,也是六月初八进宫。”
我点点头,谢过他之后,便让潇雨带着他们下去饮茶,因宣旨太监还需去下一家宣旨,最后也只有秋毓姑姑一人留下。
每日晨起时分便是学习宫中规矩的最佳时分,我虽没有赖床的陋习,但前一晚总是思虑过多导致睡眠不够,第二天便要顶着乌青眼学习,下午还要学习礼仪,例如走姿以及遇见帝后该说的话,言语举止不能出现丝毫差错,不然不只是贻笑大方,更可能连命也不保。
秋毓姑姑待我极好,她十分用心地教我,每当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她总是会多教几遍,还告诉了我关于深宫好些事。
当今圣上宁宣乃我桤国第三代皇帝, 皇后尤茜宜温柔贤惠, 据秋毓说实是当得起“皇后”这个头衔的,唯一不足的是皇后无子嗣,原是有一个未满两岁的幼子,可惜本身胎里不足月,出生时就很娇弱,一岁多时不知伤了什么阴鸾竟发起烧,太医院众多太医都未能将小皇子救回来。
此事我当初倒是听凌鸿轩说起过,仿佛 因此事皇帝虽没有责怪太医院,但经常会对身边大太监说起太医院无能,想来凌鸿轩这太医也不是那么好当。
“不过此事一过,皇上对皇后倒是更加敬重了。”秋毓笑着对我说。
“敬重?皇上难道不爱皇后吗?”我脱口而出后发觉自己说错话,恨不得想咬掉舌头。
秋毓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话,略微愣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皇后娘娘乃天下之母,任何人都该敬重她的。”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不过是我失言,我也就没再深问。
当下十分想念寄瑶,但因册封规矩严谨,不得擅自离家外见或者与家中男性亲眷有多接触,于是我不仅不能随意走动,连见上爹爹一面都难。
时间很快,转眼已到六月初七,进宫前一晚。按照惯例,家中亲眷是可以来见一面送行的, 因潇雨要跟我一同入宫,所以能送我出府门的也就只有爹爹一人。
房内只剩爹爹、潇雨和我。我自不必说,早已抱着爹爹哭的一塌糊涂,潇雨和我一起长大,对爹爹早已是亲情,眼里也含着泪,爹爹最是辛苦,声音都已嘶哑,还要强忍着伤心安慰我。
“清儿,此次分别,爹我再想见你就难了,有些话我已不必再三嘱咐,你要记得,凡事勿张扬,既无把握得到荣宠,一切就要以自保为准,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另一个生死未卜,你若出事,等我百年之后,我该如何面对你娘。” 爹爹始终放心不下,语重心长地再三叮嘱我。
我点点头,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他肩上,担忧地说:“女儿在宫中步步为营,爹爹在朝廷上也一样,切勿保重自己。”
互相叮嘱过后,他开始给我讲起了以往因年纪小我不得知的事。原来我那下落不明的妹妹乃是他在遇见我母亲之前和另一女子所生,两人 欲成亲结果那女子的爹娘并不同意,万念俱灰之下只好分道扬镳。 直到我二岁那年,有人告诉爹爹那女子已死,并留下一女,等到爹爹得到娘亲允许之后想去寻找那孩子,却已不见。
这事成了爹娘心头的遗憾,娘亲善良,临死前还惦记着那个孩子,于是爹爹一直记挂至今,却也只能拜托我去寻找。
月已上弦,第二天就要进宫,父亲再三叮嘱我,也是非常不舍地出去了。
我看着住了十六年的薛府,心里满是不舍。从明天开始,我就再也过不得这样安生的日子。得宠失宠均在帝王一念之间,也许我本无错处,但也许就因我一句话而失了性命,害了自己不说,更怕的是连累整个薛家。
突然我想起宁懿交代的事,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此事一旦暴露,且不说他答应我不会牵连我薛家一族,只怕他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当真是可怕。
我开始懊悔那日为何要答应这件事,假若那日坚持一下,今日也不必那么遭心,我只需当好我的熙美人,与世无争即可。
直到想得头痛,我才吹熄了烛灯,躺着辗转反侧,终究是没有睡着。这一晚,也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