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心插柳
第二章 无心插柳

这天是至庆三年农历六月初三,我进宫选秀的日子。因宁懿的提前告知,这日我便选了一件天蓝色四喜如意纹通袖绣圆领礼袍,妆容也并不出众, 云鬓里也只轻挽一支流苏宝石蓖,虽不是万分名贵,却也不能叫人落下闲话。

几日前叫的马车已在府门口,我扶着潇雨的手缓缓走去,父亲则在我身后叮嘱我:“清儿,入宫后不需多言,不要让圣上留意你。”因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父亲声音十分低沉,只有我和潇雨听到。我内心暗自好笑,且不说这话我已听过多遍,即使父亲不嘱咐,我也会留神,不做出头鸟。

街上倒是十分热闹,许是近日选秀,街道旁多出许多摊子,不少客栈门口也挂着客满的牌子,连平时随处可见的马车也不见一辆。 马车驶到护城河中间的雕龙大理石桥,我看到了满河的莲花,果然是“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在车内都能闻到这莲花的清香四溢,心情便一下子愉悦起来。

不知不觉已到宫门口,一下车便被这金砖银瓦的皇宫所震撼,只见一个个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事。潇雨也被这浩荡的气派所震住,一时间主仆两人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奴婢给小姐请安,请问小姐是哪家秀女?”

听身后有声音响起,我自是唬了一跳,转身只见一身着深紫底葫芦双福雨丝锦缎袍的姑姑,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和潇雨。

“姑姑,我乃兵部尚书薛德曜之女薛清,”我躬身福了一福,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不至于让人看起来是谄媚,也不至于是冷漠,“刚刚一时为这气派所震撼,让姑姑见笑了。”

她笑笑,依例对我行了礼,手往宫门口一指说道:“原来是薛小姐,奴婢贱名秋毓,是今日的指路姑姑,还请小姐快去锦墨殿吧,再不进去,误了时辰可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之后,转头看向潇雨,她何等机灵,从袖口拿出一个银元宝,恭恭敬敬地递给秋毓。

见她不敢收下,我便笑说道:“姑姑自是当得起的,今日若不是姑姑提醒,我恐怕要误了时辰。”如此,她只好收下,我便嘱咐潇雨在原地等我,我只身前往锦墨殿。

因自信当今圣上不会轻易注意到我,这次选秀对我来说也就无意义,心里松快许多,前往锦墨殿路上,我便有了闲心一路观察四面八方的宫殿。

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恍惚间已到锦墨殿,殿外黑压压大片人,多的是粉妆玉琢,香气扑鼻的佳人。我本来就不欲出挑,今日秀女个个玉貌花容,如今看来,撂牌子的机会是大有了。

略站一会,对宫内的事也了解了分毫。

当今圣上早已大婚,后宫妃子自是不必说,没有数百也有几十,据说原是三年一次的选秀,被皇上下令改为五年一次,原因是皇上登基不久,也不欲朝纲不稳,选秀多了难免费时费财,改为五年也就罢了。

正思忖着,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不就是年幼时寄住在乡下祖父家的远方表姐江寄瑶吗?

我悄没声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她的肩,她一转头看见我便笑道:“我正想着你怎么没来,原来是躲到我身后了。”

我倒退一步,拉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 ,但见她身穿月白锦缎烟霞红提花长衫,逶迤拖地绛紫色掐金色柳絮碎花荷叶裙,身披墨绿底底色翠纹薄纱。乌云般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盘桓髻,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脚上穿的是山茶黄撒花蝴蝶缎鞋,整个人艳若桃李。

“瑶姐姐今日美若天仙。”我嬉笑着说,“旁人竟比不上姐姐分毫。”

她轻捻手帕遮嘴,脸微微一红,略带嗔怪地说道:“这可是多言了,皇宫内你也敢说这不害臊的话。”说罢自己也忍不住和我一同笑了。

轮到我和寄瑶面圣时已是正午,太阳正当头,我素来怕热,此时贴身衣襟早已被晒的濡湿,虽是浑身难受,却也不能在殿前失仪。

和寄瑶并排走进正殿,按照规矩低着头,只听老太监依照花名册依次喊道:

“杭州国子监祭酒郑业呈之妹郑绮思,年十六。”

“南昌工部侍郎苏文东之女苏寒蕾,年十四。”

越发热了,低着头只叫我更难受,便忍不住抬头观望四周。大殿四处都有古树,红墙黄瓦。这些大殿的内柱多是以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王者,他的身边坐的正是皇后,格外雍容华贵。

“兵部尚书薛德曜之女薛清,年十六。”

出神中,念到我名字时我才反应过来,便上前缓缓拜倒,不敢抬头, 只开口说道:“薛清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金安,皇后吉祥。”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帝悠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的不大真实。

心里暗叫苦不迭,也不知是哪出了纰漏,但也容不得我多想,只好抬起头。

“想不到薛德曜竟有如此仙姿佚貌的女儿。”皇帝用手转了转扳指,双眼微阖,想来天气炎热,又看了一上午各地的美佳人,估摸是闷了。

他看了看我,嘴角似乎露出点微笑,又转头看向皇后说道:“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看着我不住点头,笑道:“皇上的意思臣妾如何不知?”说罢微微侧目看向礼监,礼监立刻将手中的笔一挥,大声喊道:

“薛清,留牌子,赐香囊!”

我心里大叫不好,宁懿对我说皇帝不喜蓝色,今日我特地着一身蓝且不曾用心装扮,言语也无过失,怎会轻易被留牌子?眼前微微模糊并略带潮湿,虽说不是心中所想却也不能失了规矩,只得依言谢过帝后并转身离开这锦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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