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面的声音响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了,我在门口傻站着,听着里面的叫骂声一点一点削弱下去。起初那门就像是跟我过不去似的,怎么踹都踹不开。后来倒是把楼下的保安都惊动了,好几个人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研究那扇门,跟前来视察的省级机关干部似的。我说,大哥们里面的人可是性命攸关啊,你们要研究呆会儿再研究好吗?
结果一保安转过头来跟我吼,趾高气昂好像我把他侵犯了似的,不打开这门你能进去吗?
我心里一股火噌地就窜上来了,跟浇了香蕉水似的。我扒开那些保安,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发力做一个助跑,那一刻我几乎是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我的脚上了。只听那门从中间“嘭”地一声被我踹开了一个口子,走廊里面都能听到,我怀疑应该是整个走廊里面所有包厢里的人都能听到。我趴下身子,透过那个口子我看到一包间的人不是栽在了地面上就是倒在了沙发上,只有林水华是坐在地上的,手里拿着钢管,鲜血不停地顺着那个钢管往下流。
我叫了他一声,这小子听完了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全是血,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吃力地从那个洞往上伸过去,林水华这小子也真够狠的,用钢管和衣服在门扶手的地方打了一个结,还是个死结,我一只手能够的到就很费劲了,别说去解开。我汗如雨下,就跟剪定时炸弹的引爆线似的。
正当我不耐烦地正打算再踹一个窟窿的时候,一些穿着工作制服看上去像管事的人赶过来了,后面跟着好几个服务生。这一下走廊里面挤满了人,还真是热闹非凡。一个西服革履的人走过来拉住我,问我怎么回事。我没功夫理他,就说,你今天要是敢拦着我,今天我就给你放倒这,不信你丫试试。他好像真被我吓唬住了,就没有继续问。
我心想我要是有真有那本事把你放倒在这,就不在学校里面呆着了。也成立了一个什么武道馆,广纳贤徒,然后拿着学费跟一人口贩子似的沾着口水啪嗒啪嗒地站在门口数钞票。
就当我即将冲锋准备再踹出来第二个窟窿的时候,林水华一脸是血地从门后出来了,一头栽倒在我面前,我紧忙过去扶着他,鼻腔里面酸了一下,一时间搞的我特感伤。这时候林夕也赶过来了,看到林水华那状况想也没想直接拨了120,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治安从楼梯走了上来,走廊里面整个一自由市场,沸沸扬扬的,好多包厢里面的人也都探出身子来看戏。我心想这下事情可真闹大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林水华脑袋被纱布裹得跟志村团藏似的,不过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拉住一旁一个路过的大夫问了一下大概的情况,他说林水华是轻微脑震荡,但是并无大碍。我心里面终于能喘口气了。
我掏出手机刚想给樊音打个电话求救,可是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短信,点进去的时候发现是林夕的,这小丫头片子昨天还真是没少帮忙,短信里面就跟我炫耀她的功绩:我今天还要上课呢,不像你们整天游手好闲,我可是大忙人,林水华的医药费我帮他交完了,我善良吧?
看完后我就笑了。想想昨天晚上那场景还真算的上壮观,一个担架接着一个担架地抬出去,像是刚从战场撤退下来的伤兵似的,幸好有林夕在,不然这林水华的医药费对我来讲可真就是个负载的活儿。不过不知道林水华这兔崽子又着了哪个道上的人了,搞出这么大动静,通常在学校里面打打架也就算了,这回还到学校外面惹是生非,下回再有这个,保不齐住进来的不只是你一个了,说不定连我都给套进去。
正发着呆呢,门口雷厉风行地走进来一中年女人,我抬头一看是林水华他妈,紧忙起来问了声好。林水华他妈眼珠子甩都没甩我一下,看着他宝贝儿子那个志村团藏的脑袋,直接就趴在床上哭了,我看这弄得跟林水华马上就要被火化了似的。刚想俯下身去安慰她一下,这边林水华就睁开一只眼睛瞄着我,这个细节被我一下就捕捉到了,可是林水华这人真就是吃饱了撑的,当我重新将视线放在他脑袋上了,这小子又把眼睛迅速地闭上开始跟我装死尸。
我心里面就偷着乐了,心说阿姨您生了这一什么儿子啊,简直比啃老族都啃老。不过我当然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待会儿他那帮狐朋狗友保不准有几个过来看他呢,他妈在这估计就甭想着这事了。林水华其实挺忌讳他老妈的,这点我倒是比谁心里都有数。于是我就当做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去哄着林水华他妈,这回我可是哄的有底气了,浪费了我五分钟的唾沫,从轻微脑震荡一路吹到十二指肠溃疡。
过了一会儿估计她是哭累了,擦了擦眼睛,从她那个GUCCI的包包里面掏出来一小沓钱交给我,和我说,这钱是给林水华的医药费和营养品的,待会儿林水华醒了,你就把这钱交给他,让他去买点吃的,阿姨啊有事先走了,你这钱就看着办吧。
她这几句话把我弄的跟一贪污惯犯似的,心里面特不是滋味。回到病房我拍了一拍林水华,说,志村团藏同志,您还没装够呢,没装够我可就给你推太平房让你和那帮真家伙打交道去了。
这小子知道我看出来了,眼睛没睁开先给我露出来个猥琐的笑容,我看那笑容直接一巴掌照他脑袋上绑着绷带的地方招呼过去了。这小子疼的呲牙咧嘴的,跟我说:“干什么,你以为我真就一点事都没有啊,你老兄我现在还是重症患者呢,别动手动脚的。”
我说:“行,还知道贫了,说明问题不大。”
说完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心有余悸的,就继续补充:“昨天晚上找你那人是谁啊,你们搞出来那动静没吓死我。”
林水华也收起来他那个猥琐的笑容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就跟我说:“他就一社会上的混混,有一回我们在出去玩的时候,特嚣张地当着我们的面调戏一个女生,当时我们就一起给他揍了,没想到还没完没了了,这不昨天就找来报复我了么……可惜我身手太好了,他们没能得逞。”
我心想是,昨天晚上被人打的满脸是血那操行是我自己。然后对他说:“你可牛掰了,就一尼采。”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赶到班级里居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我这才意识到这堂课是体育课,于是把书包一股脑塞到书桌里趴在桌子上学林水华装死尸。就在这时,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只见曲布婷可爱调皮的笑容再一次呈现在我面前,借着从窗户外映射进来的光线,看上去温柔极了。
曲布婷撅着嘴使劲儿拍了我的脑袋,说:“口水都快流出来啦,没见过美女么……林水华那家伙都躺在医院里呢,你不去好好照看他,跑到这来装什么知识分子啊?”
我定了定神,和她说:“他那一大帮乌烟瘴气的朋友照顾呢,我困都已经困死了,哪还有心思管他……”说完我重新栽到桌子上,继续寻找我梦中的爱丽丝。我知道曲布婷此时一定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看着我,可是和漂亮MM比起来,我还是觉得睡觉的诱惑力对自己还是有一定致命性的,于是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面我梦到了曾经我和林水华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只是两个傻小子,每天相互攀比着试卷上的分数,然后在放学后我们两个人依然相互较着劲比谁作业完成的最快……记得那个时候林水华总是投机取巧,对着练习册后面的答案一顿猛抄,然后第二天拿着试卷站在讲台上接受老师表扬的时候对台下一脸不甘心的我坏笑,但是那时候的林水华脸上笑容特干净,跟矿泉水似的。
我还梦到了樊音背着书包站在学校的升旗台上唱歌给我听的时候,尽管听众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她还是唱着,一首接着一首的唱,唱着唱着就落泪了。她站在讲台上和我说她有梦想的,可是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地方限制着你为自己的梦想去努力,去奋斗,然后她放大了声音哭,哭得整个操场上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梦到了曲布婷手把手地在班级里辅导我和林水华做功课,林水华还嘲笑我脑子笨,然后转过头来用他的方式告诉我哪道题应该怎么做,很多地方到他自己都讲不明白的时候还要回头求救曲布婷。然后曲布婷就站在我们的身后给我们讲解,像个小老师一样摇头晃脑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班级……
可是一晃眼就两年了,怎么就两年了呢。两年里在这所学校里与他们并驾前行的途中那些天真始终没有被陪我们走到了最后,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一切漠然开始让人心不堪一击。
人心如此,现实如此,或许许些生命背着重重的行囊兀自前行时起初渴望陪伴,在两人遇见后既又舍不开来,相互分担着彼此的行囊,你拿着我的,我背着你的,最后在两个不相同的路口前,选择了两种不同的人生。于是我们不动声色的选择注定我们的起初想法与这个世界渗入隔阂,拿着路人的行囊继续摔倒在路上,却唯独从未发现自己的早就丢了。可是我们依旧是我们。
醒来后上课铃声似乎已经响了好久,班级里面早已坐满了人。我擦了擦桌子上湿淋淋的一大片,感觉这一觉睡的我真是精神抖擞。可是没人看到。